《二十四诗品》读后感之一:雄浑(《二十四诗品》雄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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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二十四诗品》读后感之一:雄浑

《二十四诗品》读后感之一:雄浑

很感谢壶主,转载了这么一篇这么好的文学理论作品,读后颇觉受益良多。作为一个好学生,写点读后感是很有必要的。先起个头吧,这样可以迫使自己去完成。同时希望诸位能参与指点和讨论。夏夜的轻风带走了最后一丝暑气,一只雄性母鹿来到池塘边喝水。吃饱喝足后它兴奋地跃入池塘中,原本清澈见底的池塘立刻变得浑浊起来。不过它并不担心,因为到了早上,经过了一夜沉淀的池塘又会变得和往常一样清澈透明。而雄浑,则是它每日必经的一个过程,它早已经习惯了。

夜深了,草原上安静下来,所有的动物都在用各自的方法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那个啥《二十四诗品》是优柔MM转来的哦散班表错情了喔,不好意思。1.雄浑

大用外腓,真体内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万物,横绝太空。

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非强,来之无穷。

一说到雄浑,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物便是乔峰。

雄浑,一个重要的特点是英雄气。

雄浑在诗品里面是列第一位的,为什么会这么看重雄浑?我觉得这个跟儒家的人生观有关。儒家是提倡入世的,提倡积极面对人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达则兼济天下。而英雄,则是儒家的精神代表。

雄浑化身于人物,

应有“虽万千人吾往矣”的气概,

有“教单于折箭,六军辟易,奋英雄怒”的胆色,

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怀,

有“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的'豪迈,

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悲悯,

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胸怀,

有“人不知而不愠”的豁达.

总之,这些英雄的气质,都可以称之为雄浑。

郭靖也是一个英雄。只是这个英雄太完美了,所以感觉有点假。但不可否认的是,某些人在某些时刻,会闪现出他身上的那种光芒,这些品格本来是人性中固有的。所以,就算是普通人,也有英雄的时刻。

雄浑,代表的是人类精神境界的崇高元素,一个大大的人字。

雄浑的另一个特点,是大而化之,不拘小节。

如果把诗品比作画作,雄浑首先它不是工笔画,它是写意的。西方的绘画作品很难表现出雄浑,因为太过写实了。老子说:“大象无形”,根本不是你写实可以抓住的,只能通过写一部分意,写一部分实,营造一种意境,传达一种雄浑的感觉。至于你有没有感觉到,反正作者是感觉到了。

但西方有音乐,交响乐用于表现雄浑,则胜过东方许多,这个也是比较容易达到雄浑的一种艺术。象《欢乐颂》、《黄河大合唱》、《七侠荡寇志》、《出埃及记》等作品,气势恢宏,波澜壮阔。

英雄人物一般也是粗线条的,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就象萧大爷的“降龙十八掌”,不需要有多精巧,靠的是内力,喝酒也不象段誉那样出千。

这个就要求作品有一定的宽度和高度。一字记之曰:大。不能小,不能细。

达到雄浑境界的办法是忘我。

傻了吧,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个浑字,本来就是有糊涂的意思。就是说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小事糊涂一点没关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达到忘我的境界,你就浑了。超然物外,才能直达事物的根本,抓住事物的本质,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非强,来之无穷。这个是说顺其自然,不可强求,自然而来,来之无穷。表现在诗作上,应该是文字不事雕琢,不雕而雕,雕而不雕,不着痕迹,如出自然。

在边塞诗中,很容易找到雄浑的影子,血与火的残酷,这里是一个需要英雄的世界,也需要更多的人文关怀:

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王昌龄】

散板油菜花大大滴~~好油菜。

嗯,好久没见壶主了。呼叫@藤壶主

散班油菜花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地平江动蜀,天阔树浮秦

地番三楚大,天入五湖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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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板所言:雄为阔大、壮美,深然也,糊涂忘我即入浑则似可商榷也,浑此当为万千意象浑成一体之意,此处不可糊涂~~

古人云:“雄深雅健”又云“崇雅黜浮,气益雄浑”如此雄浑之浑曰厚、曰自然、曰雅正,忌浮、忌轻躁,忌粗俗,倘大哉忘情即雄浑,太祖之“不须放屁,试看天翻地覆”岂不古今无匹之雄浑,倘如此,黑帮械斗之前的浑蛋斗狠言论则无不雄浑之~~

可见,雄浑也不离自然雅正之理~~

条分缕析,哓哓置辩,确非雄浑,供散板一哂~~

问好各位。优柔MM好!唐风好!沙沙好!乌鸦好!小醉好!唐风所言极是,崇雅黜浮!厚重,自然,雅正,令我对雄浑的理解又进了一步。确实应该雅正,写得乱七八糟的,说是诗都勉强,岂能言诗品?

糊涂说,是言“吕端大事不糊涂”,在世人看来,吕端就是一个糊涂蛋,而我们现在的官员则太精明了。

雄浑,要有为国为民的情怀。为国为民,继而忘我。

谢唐风!

散班V5糊涂说,是言“吕端大事不糊涂”,在世人看来,吕端就是一个糊涂蛋,而我们现在的官员则太精明了。

雄浑,要有为国为民的情怀。为国为民,继而忘我

两们菜花GG晕,敲错字了。

两位菜花GG

篇2: 二十四诗品作者

答案:司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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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诗品》,又名《诗品二十四则》,作者为晚唐诗人司空图,成书年代不详。《二十四诗品》是探讨诗歌创作,个性是诗歌美学风格问题的理论著作。

《二十四诗品》以诗论诗,品评诗的韵味、风格、意境和情趣。把诗歌的艺术风格和意境分为雄浑、冲淡、纤等二十四品类,每品用十二句四言韵语来加以描述,形式整饬,并偶涉玄机,其中涉及到了作者的思想修养和写作手法。每品的表述方法,大抵有两种:一为描摹取象,以一境界的描述来说明某一品的风貌特征;一为议论点悟,用抽象的语言辨析某一品的.特质。作者用诗为各种风格描绘出一幅幅画卷,意境或雄浑健拔,或婉约典丽,或淡泊幽雅,虽“不主一格”,但总体上倾向于冲淡。司空图好以“味”论诗,要求诗歌有“味外之味”,倡导以审美感受为中心的诗论,在古代文学理论史上成为一个重要流派。严羽之“兴趣”说、王士祯之“神韵”说都与之一脉相承。本书文字不多,妙语连珠,琅琅上口,将其本身当作诗作,也不为过。

《二十四诗品》不仅仅形象地概括和描绘出各种诗歌风格的特点,而且从创作的角度深入探讨了各种艺术风格的构成,对诗歌创作、评论与欣赏等方面有相当大的贡献。这就使它既为当时的诗坛所重视,也给之后以极大的影响,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经典名篇。

篇3:司空图——《 二十四诗品》

一、雄浑

大用外腓,真体内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万物,横绝太空。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非强,来之无穷。

二、冲淡

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阅音修篁,美曰载归。遇之匪深,即之愈希。脱有形似,握手已违。

三、纤穠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碧桃满树,风日水滨。柳阴路曲,流莺比邻。乘之愈往,识之愈真。如将不尽,与古为新。

四、沉著

绿杉野屋,落日气清。脱巾独步,时闻鸟声。鸿雁不来,之子远行。所思不远,若为平生。海风碧云,夜渚月明。如有佳语,大河前横。

五、高古

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窅然空踪。月出东斗,好风相从。太华夜碧,人闻清钟。虚伫神素,脱然畦封。黄唐在独,落落玄宗。

六、典雅

玉壶买春,赏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眠琴绿阴,上有飞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七、洗炼

如矿出金,如铅出银。超心炼冶,绝爱缁磷。空潭泻春,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返真。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八、.劲健

行神如空,行气如虹。巫峡千寻,走云连风。饮真茹强,蓄素守中。喻彼行健,是谓存雄。天地与立,神化攸同。期之以实,御之以终。

九、绮丽

神存富贵,始轻黄金。浓尽必枯,淡者屡深。雾余水畔,红杏在林。月明华屋,画桥碧阴。金尊酒满,伴客弹琴。取之自足,良殚美襟。

十、自然

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著手成春。如逢花开,如瞻岁新。真与不夺,强得易贫。幽人空山,过雨采蘋。薄言情悟,悠悠天钧。

十一、含蓄

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己,若不堪忧。是有真宰,与之沉浮。如满绿酒,花时反秋。悠悠空尘,忽忽海沤。浅深聚散,万取一收。

十二、豪放

观花匪禁,吞吐大荒。由道反气,虚得以狂。天风浪浪,海山苍苍。真力弥满,万象在旁。前招三辰,后引凤凰。晓策六鳌,濯足扶桑。

十三、精神

欲返不尽,相期与来。明漪绝底,奇花初胎。青春鹦鹉,杨柳楼台。碧山人来,清酒深杯。生气远出,不著死灰。妙造自然,伊谁与裁。

十四、缜密

是有真迹,如不可知。清露未晞。要路愈远,幽行为迟。语不欲犯,思不欲痴。犹春于绿,明月雪时。

十五、疏野

惟性所宅,真取不羁。控物自富,与率为期。筑室松下,脱帽看诗。但知旦暮,不辨何时。倘然适意,岂必有为。若其天放,如是得之。

十六、清奇

娟娟群松,下有漪流。晴雪满竹,隔溪渔舟。可人如玉,步BD寻幽。载瞻载止,空碧悠悠,神出古异,淡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气之秋。

十七、委曲

登彼太行,翠绕羊肠。杳霭流玉,悠悠花香。力之于时,声之于羌。似往已回,如幽匪藏。水理漩洑,鹏风翱翔。道不自器,与之圆方。

十八、实境

取语甚直,计思匪深。忽逢幽人,如见道心。清涧之曲,碧松之阴。一客荷樵,一客听琴。情性所至,妙不自寻。遇之自天,泠然希音。

十九、悲慨

大风卷水,林木为摧。适苦欲死,招憩不来。百岁如流,富贵冷灰。大道日丧,若为雄才。壮士拂剑,浩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

二十、形容

绝伫灵素,少回清真。如觅水影,如写阳春。风云变态,花草精神。海之波澜,山之嶙峋。俱似大道,妙契同尘。离形得似,庶几斯人。

二一、超诣

匪神之灵,匪几之微。如将白云,清风与归。远引若至,临之已非。少有道契,终与俗违。乱山乔木,碧苔芳晖。诵之思之,其声愈希。

二二、飘逸

落落欲往,矫矫不群。缑山之鹤,华顶之云。高人画中,令色氤氲。御风蓬叶,泛彼无垠。如不可执,如将有闻。识者已领,期之愈分。

二三、旷达

生者百岁,相去几何。欢乐苦短,忧愁实多。何如尊酒,日往烟萝。花覆茅檐,疏雨相过。倒酒既尽,杖藜行歌。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二四、流动

若纳水輨,如转丸珠。夫岂可道,假体如愚。荒荒坤轴,悠悠天枢。载要其端,载同其符。超超神明,返返冥无。来往千载,是之谓乎。

唐·司空图 简介

司空图(837——9)字表圣,河中虞乡(今山西省永济县)人,晚唐诗人、诗论家。

做 官

史称司空图少有文才,但不见称于乡里,后来以文章为绛州刺史王凝所赏识。王凝回朝任礼部侍郎,知贡举,司空图于唐懿宗咸通十年(公元 869年)应试,擢进士上第,时年三十三岁,受到王凝赞许,名声益振。不久,王凝因事被贬为商州刺史,司空图感于知遇之恩,主动表请随行。唐僖宗乾符四年( 877年),王凝出任宣歙观察使,召请他为幕府。第二年,朝廷授司空图殿中侍御史,他因不忍离开王凝,拖延逾期,被左迁为光律寺主薄,分司东都洛阳。当时卢携罢相,正居于洛阳,对他的才华和为人很爱重,常相往来共游。有一次,卢携经过司空图的宅第,在壁上题了一首诗称赞他说:“姓氏司空贵,官班御史卑。老夫如且在,不用念屯奇。”后来,卢携回朝复相,召司空图为礼部员外郎,寻迁郎中。

唐僖宗广明元年( 880年),黄巢起义军攻入长安。司空图的弟弟有个奴仆叫段章,参加了黄巢起义,曾热情地向他宣传起义军的各种好处,劝他往迎起义军,他不肯,便回到故乡河中。后来他听说僖宗在凤翔,便入拜见,被封为知制诰、中书舍人。广明二年,僖宗逃到成都,他追随未及,又回到河中。从这时起直到他去世的二十多年时间,司空图基本上是过着一种消极的隐居生活,他的大部分诗歌和诗论也是在这一时期写成的。

避世隐退

司空图出身于官僚地主阶级家庭,又处在黄巢起义和唐王朝行将覆灭的时代,在历史的大动荡中,他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就采取避世隐退的人生态度。回乡以后,他既不同百姓往来,也不与官府联络,而是“将取一壶闲日月,长歌深入武陵溪”(《丁未岁归王官谷》),“侬家自有麒麟阁,第一功名只赏诗。”(《力疾山下吴村看杏花》)当时王重荣兄弟镇守汉中,很仰慕他的名声,常多馈赠,他都拒绝不纳,后骗他作碑文,并赠绢数千匹,司空图就把绢堆放在虞乡市上,任众人取用。后来他定居在中条山王官谷的先人别墅,在这“泉石林亭,颇称幽栖之趣”的“世外桃源”里,每日与高僧、名士吟咏为乐。唐昭宗即位,曾先后数次召他入朝,拜舍人、谏议大夫、户部侍郎、兵部侍郎等职,他都以老病,坚辞不受。为此,他在王官谷庄园特地修了一个亭子,取名叫“休休亭”,并写了一篇《休休亭记》以明其志:“休,美也。既休而美具。谓其才,一宜休也;揣其分,二宜休也;耄而聩,三宜休也。而又少而坠,长而率,老而迂,是三者皆非济时之用,则又宜休也。”还自号“知非子”、“耐辱居士”,又作了一首《耐辱居士歌》,反复咏叹“休休休,莫莫莫”,表示自己“宁处不出”的心志。

天复四年( 9),朱全忠扶持朝政,迁都洛阳,召司空图为礼部尚书,他佯装老朽不任事,被放还。天四年,哀帝被弑,他绝食,呕血而卒,终年七十二岁。

诗 论

司空图留给后世的诗,大多抒发山水隐逸的闲情逸致,内容非常单薄。他还写诗表白:“诗中有虑犹须戒,莫向诗中着不平。”

在文学史上,司空图主要是以诗论著名,他的《诗品》(还有《与李生论诗书》等几封书信)是唐诗艺术高度发展在理论上的一种反映,是当时诗歌纯艺术论的一部集大成著作。《诗品》把诗歌的艺术表现手法分为雄浑、含蓄、清奇、自然、冼炼等二十四种风格,每格一品,每品用十二句形象化的四言韵语来比喻说明。但他的诗论缺乏严密的系统性,特别是片面强调所谓“韵外之致”、“味外之旨”,宣扬了一种远离现实生活体验的超脱意境,忽视诗歌的思想内容和重大的社会作用。这些都为宋代严羽的《沧浪诗话》、清代王士祯的《渔洋诗话》等所继承和发挥,对后世的批评和创作产生了不少消极的影响。

篇4:《二十四诗品》绎意下

《二十四诗品》绎意(下)

10 自然

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与道俱(注:他本作“俱道适往”。《诗家一指》本亦作“俱道适往”。)往,著手成春。如逢花开,如瞻岁新,真与不夺,强得易贫。幽人空山,过雨采苹,薄言情悟,悠悠天钧。

“自然”是中国古代文学创作中最高的理想审美境界,它的哲学和美学基础是在老庄所提倡的任乎自然,反对人为。刘勰在《文心雕龙・原道》篇中说:“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夫岂外饰,盖自然耳。”因而此品首二句谓:“俯拾即是,不取之邻。”其意就是真正美的诗境是任其自然而得,不必着意去搜寻,所以下二句接着说:“俱道适往,着手成春。”“俱道”,《庄子・天运》:“道可载而与之俱也。”道,即指自然,若能与自然而俱化,则着手而成春,无须竭力去追求。中四句进一步发挥此意,如花之开,如岁之新,皆为自然而然之现象,非依人力而产生。“真与不夺”之“真”,即指自然之真,与,同予,此二句谓自然赋予者不会丧失,欲凭人力而强得者反而会失去。后四句言“幽人”居于空山,不以人欲而违天机,雨后闲步,偶见苹草,随意采拾,亦非有意。“薄言情悟”二句中之“薄言”,为语助词,如《诗经・周南・fú@①苡》云“采采fú@①苡,薄言采之。”“情”,情性,本性,即指自然天性。“悠悠天钧”,乃指天道之自在运行,流转不息。《庄子・齐物论》云:“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天钧,别本作天均,成玄英疏云:“天均者,自然均平之理也。”意谓听任万物之自然平衡运行。这二句是说以自然之本性去领悟万物之自在变化。李白《峨眉山月歌》云:“峨眉山月半轮秋,隐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舟行于月夜江中,与山水浑然一体,如自然造化之涌现,而无一丝人工斧凿之痕迹。

11 含蓄

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己(注:他本作“涉难”。《诗家一指》本亦作“涉难”。),若不(注:他本作“已不”。《诗家一指》本亦作“已不”。)堪忧。是有真宰,与之沉浮。如渌满酒,花时反秋。悠悠空尘,忽忽海沤。浅深聚散,万取一收。

“含蓄”也是中国古代意境的主要美学特征。“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即是“文已尽而意有余”之意,亦即“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这就是从哲学上的“言不尽意”论引申出来的。“语不涉己,若不堪忧”,即是对上两句的具体解释。中四句是说产生这种含蓄的根本原因是在诗境之自然本性,所谓“真宰”,亦出《庄子・齐物论》,即指万物运行的内在规律,它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是这种自在的规律使含蓄呈现出自然的态势,似乎永远有无穷无尽的深意蕴藏于其中。如酒之渗出,虽已积满容器,而仍然不停地渗出,永无尽时;如花之开放,遇秋寒之气,则放慢其开的速度,含而不露。后四句更以空中之尘、海中之沤比喻其无穷无尽,变化莫测。或深或浅,或聚或收,以一驭万,则得其环中。这一品强调含蓄必以自然为基点,方有“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之妙。王昌龄《长信秋词》云:“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共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诗中未有一言及怨,而失宠宫女的深沉幽怨、无穷哀思,则尽在形象之中,言词之外矣。

12 豪放

现化匪禁,吞吐大荒。由道反气,处得以狂(注:他本作“以强”。《诗家一指》本亦作“以强”。)。天风浪浪,海山苍苍。真力弥满,万象在旁。前招三辰,后引凤凰。晓策六鳌,濯足扶桑。

“豪放”和“劲健”一品一样,是出乎自然之气质,而非人为强力以致。首句“观化匪禁”,“化”或作“花”,“禁”,作宫禁解,郭谓此即“看竹何须问主人”之意,非是。当以孙联奎《臆说》所云“观,洞观也,洞若观火。化,造化也。禁,滞窒也。能洞悉造化,而略无滞窒也”为是,这样与下句可自然联结。“吞吐大荒”,据《山海经》云大荒之中有大荒山,是日月出入之处,有气壮山河,吞吐日月之势。豪放的风格具有气势狂放的特色,亦由内中元气充沛,得自然之道,内心进入得道之境,则外表自有狂放之态。故云“由道返气,处得以狂”。中四句是对“豪放”的意象之形象描写,“天凤”、“海山”均为自然界宏大之景观,其声、其色亦非人间之声色所可比拟,而之所以有“天风浪浪,海山苍苍”的壮阔气象,乃来源于本体内之“真力弥满”,也就是“真体内充”,于是宇宙间的万千物象,也就可以任其驱使,气魄之大亦可想见。后四句则进一步描写“豪放”的气派,其所写“前招三辰,后引凤凰。晓策六鳌,濯足扶桑”,更颇有屈原《离骚》中“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的神态。“豪放”之诗歌,当以李白之诗作最有代表性,不仅如《蜀道难》、《梦游天姥吟留别》、《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等可为典范之作,郎如《望天门山》:“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也很有代表性。

13 精神

欲反不尽,相期与来。明漪绝底,奇花初胎。青春鹦鹉,杨柳楼(注:他本作“池”。)台。碧山人来,清酒满杯。生气远出,不著死灰。妙造自然,伊谁与裁。

“精神”就是说诗境的描写必须体现出对象旺盛的生命活力,事物的生生不息、日新月异的变化。首二句颇难解,其实是一种形容性的分析,说的是精神蕴藏于内而显于外,是永远无穷无尽的,故欲返之于内而求之则愈觉不尽,心与之相期则自然而来。三四两句是以清澈见底的流水和含苞欲放的花朵,比喻事物栩栩如生的生气和活力,现出其饱满的精神状态。中四句进一步以情景交融的境界来描写“精神”特色,“青春鹦鹉,杨柳楼台”,都是写最富有生命力的事物,而“碧山人来,清酒满杯”,则突现出隐居幽人兴致勃勃的生动神态。后四句则直接点出“精神”一品的要害是在“生气远出,不著死灰’”,而这种诗歌境界又是十分自然的,绝非矫揉造作得来,它是一种再造的“自然”,是不可能人为裁度的。此与谢赫《古画品录》中提出之“气韵生动”颇为相似,可以谢灵运之《登池上楼》中所写“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为代表。

14 缜密

是有真迹,如不可知。意象欲出(注:他本作“欲生”。),造化已奇。水流花开,清露未便。要路愈远,幽行为迟。语不欲犯,思不欲痴。犹春于绿,明月雪时。

“镇密”一品,本是指诗歌意境的细致周密,然而,诚如《皋解》所说,它不是世人那种“动以词语凑泊为缜密”,也就是人为造作的填缀襞积,而是一种天然的缜密,故云:“是有真迹,如不可知,意象欲出,造化已奇。”此所谓“真迹”,即自然之迹、传神之迹,而非人工之迹、形似之迹。看上去若不可知,难以言喻,而其微妙之理则可默悟。朦胧之意象欲出而未出,它并非人为之构想,而是自然造化了奇妙之形态。中四句言“缜密”之诗境有如“水流花开,清露未xī@②”,一物一景都写得非常细腻绵密。又如山林间幽远之“要路”,蜿蜒曲折,漫步前行,则为景甚多。后四句写虽“缜密”之诗境,其诗语绝无繁琐重迭之累,其思路毫不板滞蹇塞而极为流畅,故云“语不欲犯,思不欲痴”,如春色之覆原野一片碧绿,明月之照积雪一片洁白。这里亦可见作者虽言各种不同风格,然而力求把它们都熔入到其基本的审美理想之中。钟嵘《诗品》谓谢tiǎo@③诗“微伤细密,颇在不伦”,颜延之诗“体裁绮密,情喻渊深”,此“细密”、“绮密”均不同于《二十四诗品》的“缜密

”,少自然之态势,而病于人工之刻镂,如谢tiǎo@③之《和徐都曹》:“日华川上动,风光草际浮。桃李成蹊径,桑榆阴道周。”丽则丽矣,而总少天然洒脱之美。合乎“缜密”之美者,似可以杜甫之《江畔独步寻花》为例:“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虽是精细缜密的描绘,绝无人工雕凿之态,而具有一片自然生机。

15 疏野

惟性所宅,真取弗羁。控物(注:他本作“拾物”。《诗家一指》本亦作“拾物”。)自富,与率为期。筑室松下,脱帽看诗。但知旦暮,不辨何时。倘然适意(注:他本作“自适”。),岂必有为。若其天放,如是得之。

“疏野”一品本是隐居高士不拘泥于世俗礼法的性格特征,诚如《皋解》所云:“此乃真率之一种。任性自然,绝去雕饰,与‘香奁’、‘台阁’不同,然涤除肥腻,独露天机,此种自不可少。”前四句就是说“疏野”的特点在真率而无所羁绊,“唯性所宅,真取弗羁”,是说任性而随其所安,但取其天真自然而毫无世俗种种羁绊。“控物自富”之“控物”当为“拾物”,即随手而自由取物,则自可富足不尽。“与率为期”,谓唯求与真率相约为期,而绝无任何规矩约束。中四句是形象地描写疏野之人的生活和心态,“筑室松下,脱帽看诗”,其生活极为真率自然,无拘无束。“但知旦暮,不辨何时”,说明其心态完全是任性而为,无所顾忌。后四句进一步说明疏野之人与世无争,“倘然适意,岂必有为。”他所追求的是庄子的“天放”境界。“天放”见《庄子・马蹄》篇,其云:“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一而不党,命曰天放。”成玄英疏云:党,偏。“一而不党”,谓“浑然一体而不偏私”。命,名。天,自然。林希逸《南华真经口义》中云:“放肆自乐于自然之中。《齐物论》之‘天行’、‘天钧’、‘天游’,与此‘天放’,皆是庄子做此名字以形容自然之乐。”此可以王维之《与卢员外象过崔处士兴宗林亭》:“绿树重阴盖四邻,青苔日厚自无尘。科头箕踞长松下,白眼看他世上人。”避世隐居,视碌碌世人如蝼蚁之辈,疏野狂放而不修边幅,而其环境之清净自然,更显其人之心境与造化为一矣。

16 清奇

娟娟群松,下有漪流。晴雪满汀(注:他本作“满竹”。《诗家一指》本亦作“满竹”。),隔溪渔舟。可人如玉,步xiè@④寻幽,载瞻(注:他本作“载行”。)载止,空碧悠悠。神出古异,澹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气之秋。

“清奇”一品颇有点接近“高古”,但“高古”纯为神态,而“清奇”则形神兼备。首四句写“清奇”之境:秀美的松林下有一条清澄的小溪,水边的小洲上满盖着白雪,溪对面停着一艘小渔船。中四句写“清奇”之人,“可人”,郭解为“可意之人,言其最惬人意之人”,实即前所说幽人、佳士。“如玉”,《世说新语・容止》云:“裴令公(楷)有俊容仪,脱冠冕,粗服乱头皆好,时人以为‘玉人’。见者曰:‘见裴叔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指品质高洁、风度闲雅的高士。“步xiè@④寻幽”,是说穿着木屐,不修边幅,悠闲散步,探寻幽趣,行行止止,停停看看,神态自若,心情淡泊,而天空碧蓝,无丝毫尘埃,真清奇之极也。后四句写清奇之人的精神境界,所谓“神出古异,澹不可收”,言其精神境界之高古奇异,显示出其心灵世界之极其淡泊,使人永远领略不尽。此“收”,当指收受领会之意。故如破晓时之月光,明朗惨淡;又如深秋时之空气,清新高爽。孟浩然的诗特别有这种清奇特色,王士源《孟浩然集序》云:“闲游秘省,秋月新霁,诸英联诗,次当浩然。句云:‘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举座嗟其清绝,咸以阁笔,不复为继。”又其《夏日南亭怀辛大》诗云:“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柳宗元《江雪》亦有此特色:“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人烟灭绝,江寒雪白,实清奇高土之心灵世界也。

17 委曲

登彼太行,翠绕羊肠。杳霭流玉,悠悠花香。力之于时,声之于羌。似往已回,如幽匪藏。水理漩袱,鹏风翱翔。道不自器,与之圆(注:他本作“圜”。)方。

“委曲”一品与“含蓄”接近,而又有所不同,此品重在含蓄而又曲尽,低回往复,曲折环绕,使人读后,味之不尽,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首四句言如登太行山之羊肠小道,绿翠围绕而幽深曲折;又如悠远而弯曲的流水,弥漫着恍惚迷离的雾气,散发出各种各样诱人的花香,比喻“委曲”诗境的无穷无尽之深味。中四句以良弓之力“似往已回”、羌笛之声“如幽匪藏”,进一步形容“委曲”之作用。“时力”是古代的一种良弓之名,见《史记・苏秦列传》,裴yīn@⑤《集解》云:“作之得时,力倍于常,故名时力也。”说明委曲而有力,云“似往已回”,当是指拉弓射箭之势。羌笛之声悠扬遥远,时断时续,委曲不尽。后四句则言“委曲”变化自有其内在之理,如水面波纹源于其内之漩伏暗流,大鹏翱翔缘于其翅之鼓动煽风。“道不自器,与之圆方”,是说事物都是随顺自然,各适其性,不以某种形器为限,受其拘束,而因宜适变,或圆或方。这样仍然强调“委曲”亦是天工所以成,而非人为雕琢所至。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诗云:“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情思委曲,含蓄深远,自然亲切,绵绵不断。

18 实境

取语甚直,计思匪深。忽逢幽人,如见道心。清涧之曲,碧松之阴。一客荷樵,一客听琴。情性所至,妙不自寻。遇之自天,泠(注:他本作“冷”。《诗家一指》本作“永”。)然希音。

“实境”一品是说有些诗境看来似乎是具体写实的,但实际上都是“应目会心”,而合乎“自然英旨”的“直寻”之作。故云:“取语甚直,计思匪深,忽逢幽人,如见道心。”中四句则是对“实境”的形象描写,清澄的涧水曲曲弯弯,碧绿的松林一片阴影,不论是打柴的樵夫,还是听琴的隐士,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故后四句言“实境”之获得全凭“情性所至”而“妙不自寻”,此乃得之自然,“遇之自天”,如“大音希声”,悠远飘渺,此之谓“泠然希音”。“实境”之要义在自然天成,而其写作之特点在于“直寻”,或“直致所得”,要求诗人善于在心物相应、灵感萌发的刹那间,抓住心中目中所涌现的境界,很真切地把它描写出来,例如苏轼所说:“作诗火急追亡逋,清景一失后难摹。”(《腊月游孤山访惠勤惠思二僧》)实境之作一般都受直觉思维的作用比较明显。王维《白石滩》诗云:“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家住水东西,浣纱明月下。”此诚王夫之所谓“现量”也,清秀实境,如在目前。

19 悲慨

大风卷水,林木为摧。适苦欲死(注:他本作“意苦若死”。《诗家一指》本作“意苦欲死”。),招憩不来。百岁如流,富贵冷灰。大道日丧(注:他本作“日往”。),若为雄才(注:《诗家一指》本作“材”。)。壮士拂剑,浩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

“悲慨”一品说的是诗歌中具有悲壮慷慨特色的作品之艺术境界。这一品在《诗品》的二十四品中比较有自己的特点,因为《诗品》是以老庄思想为基础的,而老庄思想强调的是任乎自然,超尘脱俗,而“悲慨”则主体的意识十分强烈,对人生有执着的追求,看来似乎和老庄冲和淡远的精神境界很不一致,然而,它实际上表

现了老庄思想的更为深沉内在本质。老庄之所以否定人为、崇尚天然,主张回归到古朴的原始社会,是因为他们对人类文明发展中所产生的“异化”现象的强烈不满和反对,但是又没有办法能改变这种状况,对现实的悲观绝望使他们追求在精神上的解脱,所以他们的思想在本质上是带有悲剧性的。不过他们所竭力追求的是超越这种悲剧而达到在精神上的绝对自由。因此,首四句所写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大风卷起狂浪,坚实的林木也被吹折,心意之痛苦若欲死一般,想要得到一些安慰和休息也不可得。但中四句紧接着说明要能够看破红尘,寻求思想上精神上的解脱,岁月如流,人生如梦,荣华富贵也只是过眼烟云。宇宙的变化,世道的沉沦,即使你是雄杰之才,又能怎么样呢?纵然有济世安民的雄心壮志,力能扛鼎的超人武艺.也只能抚剑叹息,浩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此情此景,岂不令人感慨万分。陈陶《陇西行》诗云:“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悲壮动人,感慨万千,亦使人由此视功业如粪土,学老庄之处世也。

20 形容

绝伫灵素,少回清真。如觅水影,如写阳春。风云变态,花草精神。海之波澜,山之嶙峋。俱似大道,妙契同尘。离形得似,庶几斯人。

“形容”一品重在说明诗境之描写应以传神为高,而不以形似为妙。传神之关键则在自然而有生气,故与“自然”、“精神”二品相近,而强调之重点略有所不同。“形容”之本质在体现自然之本体,故首四句云:“绝伫灵素,少回清真。如觅水影,如写阳春。”极力保存创作对象的神气质素,使之呈现出清真自然之面貌,有如水中清影,阳春美景。中四句强调形容之妙在体现事物之生气精神,风云变幻无穷的姿态,花草蓬勃生长的'神气,海水汹涌澎湃之波涛,山峦绵延起伏之壮阔,无不呈现出活泼泼的生命活力。后四句所说:“俱似大道,妙契同尘。离形得似,庶几斯人。”谓这一切都与“大道”一样,真实自然,不可以强力而致,妙合“同尘”之旨。《老子》说:“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调和其光辉,混同于尘埃,世间一切事物在“道”的角度看来都是一样的,都是道的体现,所以只要巧妙地符合“道”的精神,才能脱略形迹而神情毕露,成为诗中之妙境。王维《新晴野望》:“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郭门临渡头,村树连溪口。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农日无闲人,倾家事南亩。”描写的是秀丽的田园风光,但绝无刻削的形似之处,唯见一派隐居田园的乐趣。

21 超诣

匪神之灵,匪机之微。如将白云,清风与归。远引若至(注:《诗家一指》本作“莫至”。),临之已非。少有道气(注:他本作“道契”。),终与俗违。乱山乔木,碧苔芳晖。诵之思之,其声愈希。

“超诣”一品是说超脱世俗一切尘垢,而达到比“虚伫神素”、“妙机其微”还要高出一筹的清高境界。“匪神之灵,匪机之微”,它不是心神之灵敏、天机之微妙,而是像清风、白云之回归太空,绝非任何人力所能达到,而有不可言喻之妙。“远引若至,临之已非”,远远的向这种境界行进,似乎已经快要到达,然而临近一看却又不是,实际并无途径可通。他年少之时即有“道气”,其本性与自然之道相契合,故最终必然与世俗相违背。高人生活在清静超脱的山林丘壑,“乱山乔木,碧苔芳晖”,口诵心思皆合自然,有如天籁之音,大音希声,若有而若无,这才是“超诣”的景和情。“超诣”是一种精神境界也是一种艺术境界,司空图在《与李生论诗书》中说:“盖绝句之作,本于诣极,此外千变万状,不知所以神而自神也,岂容易哉?”说的就是这种艺术上的“超诣”境界。此可以嵇康《赠秀才入军》诗之“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为例,其心境超脱世俗人间,与自然造化相合,而从艺术意境上说则是脱略形似,传神写照,含无穷之意于言词之外。

22 飘逸

落落欲往,矫矫不群。缑山之鹤,华顶之云。高人惠中(注:他本作“画中”。),令色yīn@⑥yūn@⑦。御风蓬叶,泛波无垠。如不可执,如将有闻。识者已领(注:他本作“期之”。),期之(注:他本作“欲得”。)愈分。

“飘逸”一品与“超诣”相近,“超诣”旨在脱俗,而“飘逸”则在仙气。“落落欲往,矫矫不群”,是说的仙人独来独往、高傲不群的行踪,如“缑山之鹤,华顶之云”,缑山在今河南,据《列仙传》说,周灵王太子晋(又称王子乔)好吹笙,作凤凰鸣,仙人浮丘生接他上嵩山,后他乘白鹤飞往缑山之顶。“华顶之云”实际就是李白《古风》所说的“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的意思。高人随自己心意,顺本性而行(惠,顺也;中,心也),容颜色泽饱含隈暾于宇宙间的元气,足踏蓬叶,御风而行,逍遥于太空之中,可谓飘逸已极。仙人遨游于太空,飘忽不定,故云“如不可执”,“如将有闻”而又无所闻,懂得“飘逸”在于自然,而无定规,故不期望人力而期待于“道契”,如欲以人力求之,则愈分离而不可得。

23 旷达

生者百岁,相去几何。欢乐苦短,忧愁实多。何如(注:他本作“如何”。)尊酒,日往烟萝。花复茆檐,疏雨相过。倒酒既尽,杖黎行歌(注:他本作“行过”。)。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旷达”一品也与“超诣”、“飘逸”较为接近。旷达,就是大度、超脱,而不拘泥于小节。但《诗品》中的“旷达”具有道家达人大观、摆脱“机心”、“机事”缠绕,超尘拔俗的精神。首四句是从感慨人生最多不过百年,生命是非常有限的,而在这有限的生命中又是“欢乐苦短,忧愁实多”,与其羁绊于尘世之是非,自陷于忧愁痛苦之中,倒不如把人生看作是白驹过隙,达观地对待世事人生为好。中四句就是说的一种旷达的生活情状:“何如尊酒,日往烟萝。花覆茆檐,疏雨相过。”超脱了尘世,生活也就自然悠闲自在了,“倒酒既尽,杖藜行歌”。人生是短暂的,总是要死的,不必把世俗的功名富贵看得太重,只有把它置之度外,才会获得精神上的自由,像终南山那样永远高耸入云,青翠常在。王维《渭川田家》云:“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gòu@⑧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立,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歌式微。”田园静谧,安闲舒适,胸襟旷达,俗虑尽消。故沈德潜评曰:“立吟《式微》,言欲归也,无感伤世衰意。”(《唐诗别裁》)

24 流动

若纳水guǎn@⑨,如转丸珠。夫岂可道,假体如愚(注:他本作“遗愚”。《诗家一指》本亦作“遗愚”。)。荒荒坤轴,悠悠天枢。载要其端,载同(注:他本作“载闻”。)其符。超超神明,返返冥无。来往千载,是之谓乎!

“流动”一品说的是诗歌意境的流动之美,也就是飞动之美。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篇中曾说:“延寿《灵光》,含飞动之势。”东汉王延寿的《鲁灵光殿赋》所描绘的飞禽走兽都有飞动之态,而胡人、玉女、神仙等也都脉脉传神,栩栩如生。流动之美的诗,在六朝时也有比喻,《南史》卷二十二王筠传载沈约曾说谢沿评王筠诗时说:“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唐初李峤《评诗格》中曾提出诗歌要有“飞动”之美的问题,中唐皎然继之,《诗议》中要求有“状飞动之句”,《诗式》中强调“气动势飞”。《诗品》中的“流动”说的就是这种艺术美。“若纳水guǎn@⑨,如转丸珠。”水车转动,不停地流出清水,珠丸转动,永无停息之时。但这种流动是事物本体性质的表

现,宇宙本体就是变动无常的,不可以人力为之,也不可以言喻,如果以为流动只是假借圆的物体才有,那就是一种类似愚蠢的看法。中四句就是说天体的运行,不管是地轴还是天枢,都是荒荒、悠悠,空阔不尽,而没有停息之时的。所以寻找其变动之渊源,认识其相契之本性,才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流动”。它如神明般变化莫测,周流无滞,返归于空无寂寞,上下几千年而始终如一,这才是“流动”美的本质。此种流动之美,宋人的诗话中也常有论及,例如叶梦得《石林诗话》曾说道:“古今论诗多矣,吾独爱汤惠休称谢灵运为‘初日芙渠’,沈约称王筠为‘弹丸脱手’两语,最当人意。‘初日芙渠’,非人力所能为,而精彩华妙之意,自然见于造化之妙,灵运诸诗,可以当此者亦无几。‘弹丸脱手’,虽是输写便利,动无留碍,然其精圆快速,发之在手,筠亦未能尽也。然作诗审到此地,岂复更有余事。韩退之《赠张籍》云:‘君诗多态度,霭霭箔春空云。’司空图记戴叔伦语云:‘诗人之词,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亦是形似之微妙者,但学者不能味其言耳。”

结语

一、从《诗品》所体现的思想内容和人格精神来看,它主要不是儒家的,而是道家的,其中也有佛教思想的色彩,这是贯穿二十四品的共同特征,它也和司空图后期思想的主要方面是比较一致的,主要是体现了司空图在乱世避身隐居时的生活情景,和他超越人世劫难、寻求精神解脱的追求,而不是他思想感情和人生观世界观的全部。

二、从《诗品》的艺术思想特征来看,虽然它讲的是二十四种不同艺术风格之意境,但是由于它们体现了共同的思想感情和人格精神,因此,在不同的风貌中又可以看出一些共同的东西,各品的基点是在超尘脱俗、回归自然的前提下有不同特色,所以它的主流是偏向于冲和淡远的。在冲淡之中有雄浑之气,在阴柔之中具阳刚之美,即使是典雅、劲健、豪放、悲慨这些品目,也都不是在一般意义上的典雅、劲健、豪放、悲慨,而与冲和淡远有着不可分割的内在联系。这和他在诗论著作中竭力推崇王、韦的同时,并不排斥李、杜是一致的。这对后来苏轼、严羽特别是王渔洋的文艺美学思想有深刻影响。

三、《诗品》在艺术风格上体现了由阳刚、阴柔两种基本风格美所发展出来的多种多样的风格美。《四库总目提要》说它“所列诸体毕备,不主一格”,许印芳在跋中也说“其教人为诗,门户甚宽,不拘一格”。然而《诗品》在艺术风格理论上最大的贡献,还是在从一般地论述文学的语言风格转向研究文学的意境风格。唐代开始诗文分论,诗论中的风格论逐渐转向诗歌的意境风格,这在皎然的十九字风格论中可以看得很清楚,而《诗品》则是纯粹的诗歌意境风格论。这就和刘勰有了很大的不同。

四、《诗品》中的二十四品都是对不同风格诗歌意境的描绘,作者虽然没有具体地论述意境的创作及其美学特征,但在描绘的过程中可以看出他对意境创作特征的探讨,以及意境所蕴含的美学内容。意境的创造按唐人的研究来说,当以司空图的论述最为充分,即它是“思与境偕”的产物,而具有“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特征,《二十四诗品》正是其最好的实践。这二十四种意境中所蕴含的美学内容,也非常深刻而充分地体现了意境的特征,主要有以下几点:第一,有“言外之意”,“味外之旨”。第二,气韵生动,富有生命活力。第三,有自然真实之美,无人为斧凿之痕。第四,重在神似,而不在形似。

五、《二十四诗品》主要是对陶、王一派山水田园诗创作经验的总结。从司空图的诗论著作中,可以鲜明地看出他在评述唐代诗歌发展时,特别突出了王、韦一派的重要地位,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而他自己的诗歌创作也是属于这一派的。《诗品》的思想主要是体现了隐逸高士的精神情操,这和以陶、王为代表的山水田园诗派是完全一致的。《诗品》中所体现的一些主要审美观念,例如整体的美、自然的美、含蓄的美、传神的美、动态的美,也大都是从山水田园诗中概括出来,虽然这些审美观念本身具有广泛性,并不仅仅只是体现在山水田园诗中,然而,在《诗品》中是以自然景物、山水田园的形态表现出来的。清人许印芳在其《与李生论诗书》跋中说:“表圣论诗,味在酸咸之外。因举右丞、苏州以示准的,此是诗家高格,不善学之,易落空套。”王渔洋标举“神韵”,其精神与《诗品》是一致的,故其《唐贤三昧集》中不录李、杜,而“独推右丞、少伯以下诸家得三昧之旨”,“盖专以冲和淡远为主,不欲以雄鸷奥博为宗”(翁方纲《七言诗三昧举隅》),显然也是受《二十四诗品》影响之结果。

(续完)

[收稿日期]2002-01-20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艹加不

@②原字日加希

@③原字月加兆

@④原字尸加(渫去氵)

@⑤原字马加因

@⑥原字纟加因

@⑦原字纟加温右

@⑧原字句加隹

@⑨原字车加官

篇5:《二十四诗品》绎意下

《二十四诗品》绎意(下)

10 自然

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与道俱(注:他本作“俱道适往”。《诗家一指》本亦作“俱道适往”。)往,著手成春。如逢花开,如瞻岁新,真与不夺,强得易贫。幽人空山,过雨采苹,薄言情悟,悠悠天钧。

“自然”是中国古代文学创作中最高的理想审美境界,它的哲学和美学基础是在老庄所提倡的任乎自然,反对人为。刘勰在《文心雕龙・原道》篇中说:“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夫岂外饰,盖自然耳。”因而此品首二句谓:“俯拾即是,不取之邻。”其意就是真正美的诗境是任其自然而得,不必着意去搜寻,所以下二句接着说:“俱道适往,着手成春。”“俱道”,《庄子・天运》:“道可载而与之俱也。”道,即指自然,若能与自然而俱化,则着手而成春,无须竭力去追求。中四句进一步发挥此意,如花之开,如岁之新,皆为自然而然之现象,非依人力而产生。“真与不夺”之“真”,即指自然之真,与,同予,此二句谓自然赋予者不会丧失,欲凭人力而强得者反而会失去。后四句言“幽人”居于空山,不以人欲而违天机,雨后闲步,偶见苹草,随意采拾,亦非有意。“薄言情悟”二句中之“薄言”,为语助词,如《诗经・周南・fú@①苡》云“采采fú@①苡,薄言采之。”“情”,情性,本性,即指自然天性。“悠悠天钧”,乃指天道之自在运行,流转不息。《庄子・齐物论》云:“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天钧,别本作天均,成玄英疏云:“天均者,自然均平之理也。”意谓听任万物之自然平衡运行。这二句是说以自然之本性去领悟万物之自在变化。李白《峨眉山月歌》云:“峨眉山月半轮秋,隐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舟行于月夜江中,与山水浑然一体,如自然造化之涌现,而无一丝人工斧凿之痕迹。

11 含蓄

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己(注:他本作“涉难”。《诗家一指》本亦作“涉难”。),若不(注:他本作“已不”。《诗家一指》本亦作“已不”。)堪忧。是有真宰,与之沉浮。如渌满酒,花时反秋。悠悠空尘,忽忽海沤。浅深聚散,万取一收。

“含蓄”也是中国古代意境的主要美学特征。“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即是“文已尽而意有余”之意,亦即“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这就是从哲学上的“言不尽意”论引申出来的。“语不涉己,若不堪忧”,即是对上两句的具体解释。中四句是说产生这种含蓄的根本原因是在诗境之自然本性,所谓“真宰”,亦出《庄子・齐物论》,即指万物运行的.内在规律,它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是这种自在的规律使含蓄呈现出自然的态势,似乎永远有无穷无尽的深意蕴藏于其中。如酒之渗出,虽已积满容器,而仍然不停地渗出,永无尽时;如花之开放,遇秋寒之气,则放慢其开的速度,含而不露。后四句更以空中之尘、海中之沤比喻其无穷无尽,变化莫测。或深或浅,或聚或收,以一驭万,则得其环中。这一品强调含蓄必以自然为基点,方有“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之妙。王昌龄《长信秋词》云:“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共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诗中未有一言及怨,而失宠宫女的深沉幽怨、无穷哀思,则尽在形象之中,言词之外矣。

12 豪放

现化匪禁,吞吐大荒。由道反气,处得以狂(注:他本作“以强”。《诗家一指》本亦作“以强”。)。天风浪浪,海山苍苍。真力弥满,万象在旁。前招三辰,后引凤凰。晓策六鳌,濯足扶桑。

“豪放”和“劲健”一品一样,是出乎自然之气质,而非人为强力以致。首句“观化匪禁”,“化”或作“花”,“禁”,作宫禁解,郭谓此即“看竹何须问主人”之意,非是。当以孙联奎《臆说》所云“观,洞观也,洞若观火。化,造化也。禁,滞窒也。能洞悉造化,而略无滞窒也”为是,这样与下句可自然联结。“吞吐大荒”,据《山海经》云大荒之中有大荒山,是日月出入之处,有气壮山河,吞吐日月之势。豪放的风格具有气势狂放的特色,亦由内中元气充沛,得自然之道,内心进入得道之境,则外表自有狂放之态。故云“由道返气,处得以狂”。中四句是对“豪放”的意象之形象描写,“天凤”、“海山”均为自然界宏大之景观,其声、其色亦非人间之声色所可比拟,而之所以有“天风浪浪,海山苍苍”的壮阔气象,乃来源于本体内之“真力弥满”,也就是“真体内充”,于是宇宙间的万千物象,也就可以任其驱使,气魄之大亦可想见。后四句则进一步描写“豪放”的气派,其所写“前招三辰,后引凤凰。晓策六鳌,濯足扶桑”,更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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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6:二十四诗品原文及翻译

1、雄浑

大用外腓,真体內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万物,横绝太空。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非强,来之无穷。

华美的文辞涌现在外,真切的内容充实其中。返回虚静,才能达到浑然之境,蓄积正气,笔力方可显出豪雄。雄浑的诗包罗万物的气势,高高横贯浩渺的太空。像苍茫滚动的飞云,如浩荡翻腾的长风。超越生活的表面描写,掌握作品的核心内容。追求雄浑,不可勉强拼凑,自然得来,就会意味无穷。

2、冲淡

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阅音修篁,美曰载归。遇之匪深,即之愈希。脱有形似,握手已违。

作家平时保持着沉静的思考,就会体会到冲淡的微妙。诗歌饱含着自然的气势,像伴随幽独的白鹤一起高飞。这境界像和煦的春风,轻轻抚摸着你的素衣,又好像响动的翠竹,柔声呼唤你同归故里。偶然达到冲淡,并不困难,勉强追求,就会很少如意。作品如果停留在表面描写,那就会和冲淡风格远离。

3、纤秾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碧桃满树,风日水滨。柳阴路曲,流鶯比邻。乘之愈往,识之愈真。如將不尽,与古为新。

闪动的流水鲜明耀眼,无边的阳春繁花烂漫。在幽静的山谷里,又有美人出现,碧桃的花满树争艳,随着和风摇曳在水边。柳荫掩映,小路弯弯,群莺软语,接连不断。作品越是深入这样的纤秾情景,就越能写得真切自然。适时探究,永不停步,就会和历代佳作同样新鲜。

4.沈著

绿林野屋,落日气清。脱巾独步,时闻鸟声。鸿雁不来,之子远行。所思不远,若为平生。海风碧云,夜渚月明。如有佳语,大河前横。

绿林中深藏着朴陋的小屋,一抹斜晖余照更显得天朗气清。诗人脱去头巾潇洒独步,时时听到鸟的鸣声。书信不来,亲人远行。我想念的游子并不遥远,好象依然相处互慰平生。海风吹送着碧云,明月掩映着沙洲;这时作家如能写出佳句,就会显现那沉着的妙境。

5.高古

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窅然空踪。月出东斗,好风相从。太华夜碧,人闻清钟。虚佇神素,脱然畦封。黄唐在独,落落玄宗。

那有道的人乘风而行,手托着一束芙蓉。经历了尘世劫难之后,只留下缥缈空虚的踪影。月亮从东方升起,和风也有意伴从。华山的夜空碧蓝而宁静,人们倾听着清新的钟声。作家保持这样质朴的感情,超脱世俗陈旧的习性。向往远世寄托雅致的意趣,孤傲自赏高古的诗风。

6.典雅

玉壶买春,赏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眠琴绿阴,上有飞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用玉壶载酒游春,在茅屋赏雨自娱。坐中有高雅的名士,左右是秀洁的翠竹。初晴的天气白云飘动,深谷的鸟儿互相追逐。绿荫下倚琴静卧,山顶上瀑布飞珠。花片轻落,默默无语,幽人恬淡,宛如秋菊。这样的胜境写入诗篇,也许会值得欣赏品读。

7.洗炼

如矿出金,如铅出银。超心炼冶,绝爱緇磷。空潭泻春,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返真。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像在矿石中炼出黄金,如从铅块里提取白银。精心进行提取,杂质务要除尽。深潭流泻的春水何等明净,古镜映照的物象多么传神。体察朴素事理,保持品德高洁,迎着明净月光,求得心神纯真。仰望着星辰的光,歌唱那隐逸的人。作品像清澈的流水,晶莹的月光是它的化身。

8.劲健

行神如空,行气如虹。巫峡千寻,走云连风。饮真茹强,蓄素守中。喻彼行健,是谓存雄。天地与立,神化攸同。期之以实,御之以终。

诗人心神坦荡如同广阔的天空,气势充盈好象横贯的长虹。巫峡高耸万丈,飞云伴随轻风。作品饱含着纯真,培育着刚强,积累质朴品德,保持明洁心胸。好象天体稳健不息地运行,你的诗就能达到浑厚劲雄。这样的诗歌与天地共存,和大自然呼吸相通。让真切内容充实作品,用刚强的气势来统帅始终。

9.綺丽

神存富贵,始轻黄金。浓尽必枯,淡者屡深。雾余水畔,红杏在林。月明华屋,画桥碧阴。金尊酒满,伴客弹琴。取之自足,良殫美襟。

精神世界丰富,才能轻视黄金。词藻过分浓艳,文思必定枯涩,清淡朴素描写,反而更深。晨雾消散水边,红杏点燃树林。月光照着华美的楼榭,绿荫隐现瑰丽的桥影。金杯斟满美酒,陪同好友弹琴。这样的素材取之不尽,畅情抒写自己的胸襟。

10.自然

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適往,著手成春。如逢花开,如瞻岁新。真与不夺,强得易贫。幽人空山,过雨采苹。薄言情悟,悠悠天钧。

在生活中到处能发现诗,不需要挖空心思追寻,顺应情理写作,就能着手成春。作品自然如花儿适时开放,又好象四季岁月更新。生活中得来的领悟不能被人夺去,勉强搜取材料就会陷于窘困。高雅的人身居空山,雨过以后采集野萍。这一切都真切自然,就如同天体默默地运行。

11.含蓄

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己,若不堪忧。是有真宰,与之沈浮。如渌满酒,花时反秋。悠悠空尘,忽忽海沤。溕罹凵ⅲf取一收。

不用文字明确表达,就能显示生活的美妙。文辞虽未说到苦难的情状,读时却使人十分哀伤。事物存在着实在的情理,作品和它一起沉浮呼吸。含蓄,就像漉酒时酒汁渗漏不尽,又如同花开时遇到满天霜气。空中的沙尘游荡不定,海里的泡沫飘荡涌流。万物不断变化聚散,诗歌需要博采精收。

12.豪放

观花匪禁,吞吐大荒。由道反气,虚得以狂。天风浪浪,海山苍苍。真力弥满,万象在旁。前招三辰,后引凤凰。晓策六鼇,濯足扶桑。

尽情赏花无拘无束,遨游宇宙任意远翔。诗人从自然之道培育豪气,创作才能够文思昂扬。那气势如太空长风千里浩荡,又好似大海高山一片苍茫。精神活力经常饱满,驾驭万物如在身旁。向前,能召唤日月星辰,从后,能挥手引来凤凰。拂晓时,乘坐六鳌飞驰而去,到晚上,洗足在太阳升起的扶桑。

13.精神

欲返不尽,相期与来。明漪绝底,奇花初胎。青春鸚鵡,杨柳楼臺。碧山人来,清酒深杯。生气远出,不著死灰。妙造自然,伊谁与裁。

人的精神难以全部反映,适当时刻就会显现出来。好诗如清水能够见底,又如同奇花即将绽开。春光里鹦鹉正在歌唱,杨柳掩映着水中楼台,青山雅士飘然而至,共饮清酒慰我情怀。作品显出生气,毫不刻板滞呆。写得微妙达到与大自然同化,谁还能够加以指责评裁?

14.縝密

是有真迹,如不可知。意象欲出,造化已奇。水流花开,清露未晞。要路愈远,幽行为迟。语不欲犯,思不欲痴。犹春于绿,明月雪时。

作品里确实有真切的形貌,读起来细密而不见痕迹。诗歌的意象层层浮现,大自然已变为神奇。缜密的诗像水流花开,又如阳光下的露珠欲滴。主要的思路越是悠远,文笔的运行更要舒缓。用语不可繁琐,立意切勿板滞。作品如春天的一篇碧绿,又好似月光和白雪交辉。

15.疏野

惟性所宅,真取不羈。控物自富,与率为期。筑室松下,脱帽看诗。但知旦暮,不辨何时。倘然適意,岂必有为。若其天放,如是得之。

根据性情充分发挥,真实显现不受拘束。万象在胸就会取材丰富,率真描绘才能运笔自如。青松下面修建茅舍,悠闲坦荡频频读诗。只知日夜变换,不管今是何时。纵情挥毫自表心意,何必一定故作雕饰。顺应诗人天然气质,才能识得疏野真义。

16.清奇

娟娟群松,下有漪流。晴雪满汀,隔溪渔舟。可人如玉,步屧寻幽。载瞻载止,空碧悠悠,神出古异,淡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气之秋。

在苍翠秀美的松林中间,出现漾起波纹的溪流。天气初晴,小雪覆盖着沙滩,河的对岸,停泊着一叶渔舟。俊逸的人好象白玉般高洁,迈开脚步寻访幽静的美景,他在又行又止,仰望蓝天悠悠。神采显得多么高雅奇特,风度恬淡使人难以描绘。像黎明前的月光那样明净,像初秋时的天气那样清秀。

17.委曲

登彼太行,翠绕羊肠。杳炝饔瘢朴苹ㄏ恪Aχ稌r,声之於羌。似往已回,如幽匪藏。水理漩洑,鹏风翱翔。道不自器,与之圆方。

攀登在太行山的高峰上,羊肠小道盘绕着翠绿的山岗。望着云雾迷蒙下幽曲的流水,闻到清新悠远的花香。笔力适时,要运用确当,音韵起伏,像笛声抑扬。似来又往曲折不尽,隐中有显委婉多样。如同水的波纹回转跃动,又像大鹏乘风飞卷直上。章法变化不要有固定程序,应随着内容需要或圆或方。

18.实境

取语甚直,计思匪深。忽逢幽人,如见道心。清涧之曲,碧松之阴。一客荷樵,一客听琴。情性所至,妙不自寻。遇之自天,泠然希音。

选取用语极其质朴,作品构思也不艰深。正像忽然遇见一位高雅的人,一下就领悟了那道的精神。弯曲的山溪辉映着阳光,苍翠的松林一片浓荫。一位樵夫挑着柴担走过,诗人在独自听琴。凭着真情创造意境,妙在不是勉强自寻。切实的感受来自天然,这才是美好的心的声音。

19.悲慨

大风卷水,林木为摧。適苦欲死,招憩不来。百岁如流,富贵冷灰。大道日丧,若为雄才。壮士拂剑,浩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

大风卷起狂澜,树木均被毁坏。思想痛苦令人难忍,召唤好友也未到来。百年岁月像流水飞逝,富贵权位都化作尘埃。世道日益沦丧,谁是今日雄才?壮士拔剑自叹,抒发满腔悲哀。无奈落叶萧萧下,且听残雨滴苍苔。

20.形容

绝佇灵素,少回清真。如觅水影,如写阳春。风云变態,花草精神。海之波澜,山之嶙峋。俱似大道,妙契同尘。离形得似,庶几斯人。

凝神专注,积蓄纯洁感情,反映景象,就会清新逼真。像刻画水中的倒影,如描写艳阳的芳春。风云变化而多姿,花草繁茂而有神。大海波涛汹涌,高山险峻幽深。这些都要写得符合生活情理,微妙地与尘世万物融合共存。能够不拘形貌做到神似,那才是真正善于形容的诗人。

21.超诣

匪神之灵,匪几之微。如將白云,清风与归。远引若至,临之已非。少有道契,终与俗违。乱山乔木,碧苔芳暉。诵之思之,其声愈希。

不是因为心神灵巧,也非由于天赋智能。诗人好象在伴从着白云,随清风一起遨游同归。向前远行,好象即将面临妙境,到了那里,却又觉得并不如意。作者早就有了道的素养,写起诗来才能够超脱世俗。乔木高耸在乱山丛中,绿苔闪耀着春阳芳辉。在这种情景中构思吟咏,就感到忘记一切,深有韵味。

22.飘逸

落落欲往,矫矫不群。緱山之鹤,华顶之云。高人画中,令色氤氳。御风蓬叶,泛彼无垠。如不可执,如將有闻。识者已领,期之愈分。

诗人孤傲潇洒远去,超然独立不同凡群。像缑山上飞去的.仙鹤,如华山顶游动的白云。高雅的名士内心聪慧,美好的风貌清秀有神。自驾蓬叶小舟乘风而去,向着无边大海畅游长吟。这样的境界好象难以捉摸,有时却能够有所领悟。理解此等情景才能心领神会,勉强硬求飘逸那就无处找寻

23.旷达

生者百岁,相去几何。欢乐苦短,忧愁实多。何如尊酒,日往烟萝。花覆茅簷,疏雨相过。倒酒既尽,杖藜行歌。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人的一生不过百年,从生到死相去几何?欢乐的日子苦于太短,忧愁的岁月实在太多。还不如每天携带美酒,漫游烟绕藤萝的处所。鲜花覆盖茅草屋檐,微微细雨飘忽而过。待到饮酒已尽,持杖且行且歌。人生向来谁无死,唯有南山永巍峨。

24.流动

若纳水輨,如转丸珠。夫岂可道,假体如愚。荒荒坤轴,悠悠天枢。载要其端,载同其符。超超神明,返返冥无。来往千载,是之谓乎。

诗的流动如同水车旋转,又好似滚珠滑动自如。这种诗风妙处岂可道出,借助比喻也难充分表达。苍茫的大地,悠远的天空,都像围绕着一个轴心移动。只有遵循它们的根本法则,作品才能与自然的变化相符。万物事理玄妙奇特,宇宙天地循环不已。千年万载它们往而复始,这才是流动的要义。

篇7:二十四诗品原文及翻译

司空图(837~908),字表圣,河中虞乡人(今山西永济)。少有俊才,生活在唐末大动荡的时代,其“平生之志”,不在“文墨之伎”,而“欲揣机穷变,角功利于古豪”,意欲济世安民,为李唐王朝尽犬马之劳。唐懿宗咸通中登进士第,之后随恩师王凝而为幕僚。唐僖宗广明元年为礼部员外郎,后迁礼部郎中。黄巢起义后,司空图扈从不及,流落于乱兵之中,后逃归中条山王官谷的祖传别墅。光启元年,唐僖宗返回凤翔,召司空图为知制诰,迁中书舍人。寻又遭乱,重回王官谷隐居。唐昭宗继位后,又曾多次召他为官,都称病谢辞。他两度经历战乱,看到“朝廷微弱,纪纲大坏”,李唐王朝颓势已成,不可挽回,于是只好隐居避祸,以诗酒自娱。朱全忠受禅后召他做官,加以拒绝。知道唐哀帝被害的消息后,司空图不食而死。

司空图长期隐居,过着“一局棋,一炉药,天意时情可料度,白日偏催快活人,黄金难买堪骑鹤”的生活。但是,他不能忘情于李唐王朝,隐居是迫不得已的。他的心情是凄苦的,只好到佛老思想中去寻求精神上的解脱:“名应不朽轻仙骨,理到忘机近佛心。”(《山中》)“从此当歌唯痛饮,不须经世为闲人。”(《有感》)他是由感伤、悲观、绝望而转向任其自然、置身物外、冲淡恬静的道家精神的,又幻想着从佛教的空寂中寻求人生的解脱。尤其到了晚年,日与名僧高士咏游,于“泉石林亭”中与野老同席,“曾无傲色”。并且他“预为寿藏终制,故人来者,引之圹中,赋诗对酌。人或有难色,图规之曰,达人大观,幽显一致,非止暂游此中,公何不广哉”!佛道思想也从他的诗歌创作与评论活动中表现出来。

司空图性苦吟,举笔缘兴,几千万篇,是晚唐著名诗人。他说:“侬家自有麟麟阁,第一功名只赏诗。”苏轼曾说:“唐末司空图崎岖兵乱之间,而诗文高雅,犹有承平之遗风。”又说:“司空表圣自论其诗,以为得味外之味。'绿树连村暗,黄花入麦稀’,此句最善。又'棋声花院闭,幡影石坛高’。吾尝独游五老峰,入白鹤观,松阴满地,不见一人,惟闻棋声,然后知此句之工也。”后人于此亦多有激赏之词。

但是,奠定司空图在文学史上地位的还是他的《二十四诗品》中阐述的诗歌理论。

当代学者对于《二十四诗品》的作者问题仍存在很大争议,有的学者认为是唐代的李嗣真所作,证据是有关典籍上记载过李嗣真作过《诗品》,而他又有《后书品》传世,也是与《二十四诗品》相同的四言诗形式,这种观点值得注意。

晚唐诗人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是探讨诗歌创作,特别是诗歌美学风格问题的理论著作。它不仅形象地概括和描绘出各种诗歌风格的特点,而且从创作的角度深入探讨了各种艺术风格的形成,对诗歌创作、评论与欣赏等方面有相当大的贡献。这就使它既为当时的诗坛所重视,也给后来以极大的影响,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经典名篇。

篇8:《二十四诗品》绎意上

《二十四诗品》绎意(上)

近年来对司空图《诗品》的真伪问题,学术界有许多争论,但是从有关研究发展的情况看,目前并无确切证据可以说明它不是司空图所作,而从对司空图的生平思想和诗论著作的深入分析,却可以说明《诗品》是司空图写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因此在不能否定司空图著作权的情况下,我们还可以作为他的著作来看。但是不管是不是他所作,《诗品》体现了“思与境偕”和“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特点则是非常明显的,我们也应该从这样一个角度来认识它的文艺美学思想特点。我在给研究生讲授司空图诗论过程中,曾对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含义作过一些分析,这对研究《二十四诗品》的文艺创作思想和审美观念特征,也许是有帮助的。所以特提出来向同行专家请教。文中所引郭绍虞《诗品集解》和孙昌熙、刘淦《司空图〈诗品〉二种》较多,就不一一注明了。

1 雄浑

大用外腓,真体内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注:他本作“备具”。)万物,横绝太空,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匪强,来之无穷。

“雄浑”是二十四品中最重要的一品,如何正确理解”雄浑”,对认识《诗品》的文艺美学思想具有指导意义。首先要懂得“雄浑”和“雄健”是很不同的,而其背后是因为有不同的思想基础。前者是以老庄思想为基础的,而后者则是以儒家思想为基础的。严羽在《答出继叔临安吴景仙书》中说:“又谓:盛唐之诗,雄深雅健。仆谓此四字但可评文,于诗则用健字不得。不若《诗辨》雄浑悲壮之语,为得诗之体也。毫厘之差,不可不辨。坡谷诸公之诗,如米元章之字,虽笔力劲健,终有子路事夫子时气象。盛唐诸公之诗,如颜鲁公书,既笔力雄壮.又气象浑厚,其不同如此。只此一字,便见吾叔脚根未点地处也。”“雄浑”和“雄健”虽只一字之差,但在美学思想上则相去甚远。此处之“雄浑”是建立在老庄“自然之道”基础上的一种美,如用儒家的美学观来解释,比如说用孟子的“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或者“至大至刚”、“配义与道”的“浩然之气”来解释,就和原意相背离了。首二句是讲的道家和玄学的体用、本末观。“大用外腓”是由于“真体内充”,如无名氏所说:“言浩大之用改变于外,由真实之体充满于内也。”腓,原是指小腿肚,善于屈伸变化,此指宇宙本体所呈现的变化无穷之姿态。所谓“真体”者,即是得道之体,合乎自然之道之体。《庄子・渔父》篇中说:“礼者,世俗之所为也;真者,所以受於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於俗。”道家之真是和儒家之礼相对的。《天道》篇云:“极物之真,能守其本,故外天地,遗万物,而神未尝有所困也。通乎道,合乎德,退仁义,宾礼乐,至人之心有所定矣。”《刻意》篇又云:“故素也者,谓其无所与杂也;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能体纯素,谓之真人。”《秋水》篇云:“曰:“何谓天?何谓人?’北海若曰:‘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故曰: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大用”之说亦见庄子,《人间世》篇记载那棵可以为数千头牛遮荫的大栎树托梦给对它不屑一顾的木匠说:“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所谓“大用”即“无用之用”也。“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同上)首二句讲的就是“雄浑”美的哲学思想基础。次二句“返虚人浑,积健为雄”,是在上两句的基础上对“雄浑”的具体解释。“浑”是指自然之道的状态,《老子》中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虚”,是自然之道的特征,《庄子・人间世》云:“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天道》篇又云:“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虚,故能包含万物,高于万物,因此只有达到“虚”,方能进入“浑”的境界。下句“积健为雄”的“健”和严羽批评吴景仙的“雄健”之“健”不同。“健”有天然之“健”和人为之“健”,儒家所讲的是人为之“健”,道家讲的是天然之“健”。此处之“健”是《易经》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之意,唐代孔颖达《正义》云:“天行健者,谓天体之行,昼夜不息,周而复始。”此句之意谓像宇宙本体那样不停地运动,周而复始,日积月累,因内在自然之健,而有一股雄浑之气。

此品中四句是进一步发挥前四句的思想,所谓“具备万物,横绝太空”者,指雄浑之体得自然之道,故包容万物,笼罩一切,有如大鹏之逍遥,横贯太空,莫与抗衡。恰如庄子在《逍遥游》中所说:“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大鹏之所以能“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正因为它是以整个宇宙作为自己运行的广阔空间,故气魄宏大,无与伦比。宇宙本体原为浑然一体,运行不息的一团元气,因为它有充沛的自然积累,所以才会体现出雄浑之体貌。故如“荒荒油云,浑沦一气;寥寥长风,鼓历无边”(《浅解》),雄极浑极,而不落痕迹。这里的“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自由自在,飘忽不定,浑然而生,浑然而灭,气势磅礴,绝无形迹,它们都是自然界中天生化成而毫无人为作用的现象,也正是自然之道的体现。这里所运用的是一种意象批评的方法之运用,也是《二十四诗品》的基本批评方法。

后四句则是对雄浑诗境创作特点的概括。“超以象外,得其环中”就是“返虚入浑”,上句为虚,下句为浑,此云“雄浑”境界的获得,必须超乎言象之外,而能得其环中之妙。“环中”之说源于《庄子》,《齐物论》云:“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蒋锡昌《庄子哲学・齐物论校释》云:“‘环’者乃门上下两横槛之洞;所以承受枢之旋转者也。枢一得环中,便可旋转自如,而应无穷。此谓今如以无对待之道为枢,使入天下之环,以对一切是非,则其应亦元穷也。”又《则阳》篇云:“冉相氏得其环中以随成,与物无终无始,无几无时。”郭象注云:“居空以随物,物自成。”也就是说,一切任乎自然则能无为而无不为。说明此种雄浑境界之获得必须随顺自然,而决不可强力为之,故云:“持之匪强,来之无穷。”这实际也就是《含蓄》一品中所说的“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孙联奎《诗品臆说》云:“‘不著一字’即‘超以象外’,‘尽得风流’即‘得其环中’。”

“雄浑”之所以放在二十四品之首,应该说不是偶然的,它讲的是一种同乎自然本体的最高的美,也就是诗歌创作的最理想境界。它所体现的“超以象外,得其环中”的创作思想是贯穿于整个二十四品的。“雄浑”之美的诗境具备以下几个特征:第一,它是一种整体的美,而不是局部的美,如老子所说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雄浑的诗境有如一团自在运行的元气,浑然一体,不可分割,正象严羽所说:“气象混沌,不可句摘。”这就是司空图所说的:“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例如王昌龄的《从军行》:“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主擒吐谷浑。”边塞的苍茫风光和军土的英雄气概跃然纸上。又如王维的《终南山》:“天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人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宿处,隔水问樵夫。”山峰雄伟,直上云霄,绵延起伏,阴晴各殊,涧水曲折,潺潺流过。行人隔水询问樵夫,更将山势的`宏大壮阔,衬托得淋漓尽

致。第二,它是一种自然之美,而绝无人工痕迹,庄子认为“天乐”的特点,便是“应之自然”,“与天和者,谓之天乐。”庖丁解牛之所以能达到神化境界,也正是因为它能“依乎天理”,“因其固然”。“荒荒油云,寥寥长风”,全为宇宙间天然景象,岂有丝毫人为造作之意?必须“持之匪强”,方能“来之无穷”。《庄子・应帝王》篇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相与遇於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天籁、地籁、人籁之区别就在天然还是人为,天籁不仅不依赖人力,也不依赖任何其他的外力,所以是最高的美的境界。第三,它是一种含蓄的美,超乎一切言象之外。自然之道本体所具有的“大用外腓,真体内充”的特点,决定了雄浑诗境这种含蓄的性质。在浑然一体的诗境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意味,犹如昼夜运行、变幻莫测的混沌元气,日新月异,生生不息。它开拓了使读者充分发挥自己想像力的空间,启发了读者各不相同的审美创造能力。所谓“返虚入浑”,即是以无统有,以虚驭实,故而是“不著一字,尽得风流”。无论是“蓝田玉烟”还是“羚羊挂角”,都会使人感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给予人以“近而不浮,远而不尽”的“味外之旨”、“韵外之致”。这后两种美在前面所举的王昌龄和王维的诗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出来。第四,“雄浑”是一种传神的美,而不是形似的美。因为它浑然一体,而不落痕迹,诚如严羽所说“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具有“不知所以神而自神”的特征。第五,“雄浑”是一种有生命力的、流动的动态的美,而不是静止的、僵死的、缺少生气的静态的美。“雄浑”之美具有空间性、立体感,而不是平面的。它和中国古代文学艺术中所强调的所谓“飞动”之美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2 冲淡(注:《诗家一指》本作“中淡”。)

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阅音修篁,美日载归。遇之匪深,即之愈稀,脱有形似,握手已违。

“冲淡”是二十四诗品中和“雄浑”可以相并列的另一类重要诗境。他和“雄浑”不是对立的,而是相互补充的。他和“雄浑”虽有不同的风格特征,但是在哲学思想基础和诗境美学特色的基本方面,则是和“雄浑”一致的。所以“雄浑”中有“冲淡”,“冲淡”中也有“雄浑”。首二句“素处以默,妙机其微”,就是所谓“真人”、“畸人”的思想精神境界。“素处以默”是要保持一种虚静的精神状态。什么是“素”呢?《庄子・马蹄》云:“同乎无欲,是谓素朴。”《刻意》篇云:“故素也者,谓其无所与杂也;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能体纯素,谓之真人。”“素处”即是指“真人”平素居处时无知无欲的淡泊心态。“默”即是静默无为,虚而待物。《庄子・在宥》篇云:“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妙机其微”是说由虚静则可自然而然地洞察宇宙间的一切微妙的变化。机,天机,即自然。微,幽微,微妙。《庄子・秋水》篇云:“今予动吾天机,而不知其所以然。”又《至乐》篇云:“万物皆出於机,皆入於机。”三四句是一种比喻,太和,郭解云:“阴阳会合冲和之气也。”《庄子・天运》篇云:“夫至乐者,先应之以人事,顺之以天理,行之以五德,应之以自然,然后调理四时,太和万物。”按:此段当为郭象注文,是对“天乐”的解释。“饮之太和”,指饱含天地之元气,而与自然万物同化之谓也。鹤本仙鸟,独与之俱飞,亦谓与自然相合、和造化默契也。孙联奎《诗品臆说》云:“饮之太和,冲也;独鹤与飞,淡也。”其实不必分得那么死。“冲”就是“浑”,其实质都是“虚”。“返虚入浑”,“浑”是虚的体现;“饮之太和”,即是元气充满内心,进入到“道”的境界,“惟道集虚”。

中四句再作比喻,描绘出一个冲淡的境界。惠风,郭注:“惠风者春风也。其为风,冲和澹荡,似即似离,在可觉与不可觉之间,故云荏苒在衣。”春风吹拂衣襟,轻轻飘荡。它吹过幽静的竹林,发出动听的乐音。幽人亲身经历这种境界,不觉神思恍惚,心灵颤动,自然而生载与俱归之意。此真冲淡之美境也!

后四句言此种冲淡之诗境,实乃自然相契而得,决非人力之所能致。诗人偶然遇之,心目相应,“直致所得,以格自奇”,有如钟嵘所说:“‘思君如流水’,既是即目;‘高台多悲风’,亦惟所见。”均属“知非诗诗,未为奇奇”之作,若欲以人力而强求之,则无所寻窥,亦决不可得。此所谓“遇之匪深,即之愈稀”也。明人陆时雍在《诗境总论》中说:“每事过求,则当前妙境,忽而不领。古人谓眼前景致,口头语言,便是诗家体料。”“绝去形容,独标真素,此诗家最上一乘。”冲淡之境全在神会,而不落形迹,故“脱有形似”,则“握手已违”。

“冲淡”之境,当以陶渊明、王维诗作为最,诚如东坡所谓“发纤nóng@①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也。他又在《评韩柳诗》中说:“所贵乎枯淡者,谓其外枯而中膏,似澹而实美。渊明、子厚之流是也。”苏辙《追和陶渊明诗引》中引苏轼说:“渊明诗作不多,然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自曹、刘、鲍、谢、李、杜诸人,皆莫及也。”司空图对王维诗的评价也是如此。“冲淡”之美和“雄浑”之美相比,虽在风格上有所不同,但是也同样具有整体之美、自然之美、含蓄之美、传神之美、动态之美,正如司空图所说:“王右丞、韦苏州澄澹精致,格在其中,岂妨于遒举者?”两者在哲学思想基础上也是很一致的。但是,和“雄浑”之美相比,“冲淡”之美显然又有着不同的特色,大体说来,“雄浑”之美具有刚中有柔的特色,而“冲淡”之美则是柔中有刚。“雄浑”之作一般说往往气魄宏大,沈著痛快,而“冲淡”之作一般说往往冲和淡远,优游不迫。如王维的诗《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又如李白的《独坐敬亭山》:“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然而,这两者又不是绝对的,阳刚之美和阴柔之美是可以“兼济”的,有的诗在冲和淡远之中也可以有沈著痛快,比如上面所举王维的《终南山》就是在冲淡之中含有雄浑美特色的作品。所以王渔洋在《芝廛集序》中说:“古澹闲远而中实沈著痛快,此非流俗所能知也。”“沈著痛快,非惟李、杜、昌黎有之,乃陶、斜、王、孟而下莫不有之。”这就是因为对具体的诗来说,往往不只是一种类型的风格,而是可以兼有其它美的,而从《二十四诗品》说,实际上每一品中都含有一些共同的基本的美学特色。

3 纤nóng@①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幽谷(注:他本作“深谷”。),时见美人。碧桃满树,风日水滨,柳阴路曲,流莺比邻。乘之愈往,识之愈真。如将不尽,与古为新。

“纤nóng@①”一品几乎完全都是用意象批评的方法来写的。王渔洋《香祖笔记》中说:“‘采采流水,蓬蓬远春’,形容诗境亦妙,正与戴容州‘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八字同旨。”意象批评方法始于六朝,李充《翰林论》评潘岳的诗云:“如翔禽之有羽毛,衣被之有绡hú@②。”又《世说新语・文学》篇云:“孙兴公云:‘潘文烂若披锦,无处不善。陆文若排沙简金,往往见宝。”钟嵘在评颜延之时则引用汤惠休的话说:“谢诗如芙蓉出水,颜如错采镂金。”他在评谢灵运的“名章迥句”、“丽典新声”时说:“譬犹青松之拔灌木,白玉之映尘沙,未足贬其高洁也。”评范云的诗说:“清便宛转,如流风回

雪。”又评丘迟的诗说:“点缀映媚,如落花依草。”这种意象批评的方法在刘勰的《文心雕龙》中也有过许多运用,例如《风骨》篇论“风骨”和辞采关系时说:“夫huī@③翟备色,而xuān@④翥百步,肌丰而力沉也;鹰隼乏采,而翰飞戾天,骨劲而气猛也。文章才力,有似於此。若风骨乏采,则鸷集翰林;采乏风骨,则雉窜文囿;唯藻耀而高翔,固文章之鸣凤也。”《隐秀》篇论“自然”与“润色”之关系时说:“故自然会妙,譬卉木之耀英华;润色取美,譬缯帛之染朱绿。朱绿染缯,深而繁鲜;英华曜树,浅而炜烨,秀句所以照文苑,盖以此也。”这些虽然不是论作家,但其批评方法是相同的。

此品杨振纲引《皋兰课业本》云:“此言纤秀nóng@①华,仍有真骨,乃非俗艳。”这一点很重要,“纤nóng@①”虽然色彩鲜艳,风光秀丽,但绝无浅俗鄙俚之态,而仍有“真体内充”之实。它虽然描写具体,刻画细腻,但毫无人工雕琢痕迹,而显出一派天机造化。它虽然清晰可见,明白如画,但并非一览无余,而使人感到韵味无穷。它和“雄浑”、“冲淡”之美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前四句不必如郭解所析,一句言纤,一句言nóng@①,它是对幽谷春色的生动描写。在幽深山谷见春水泉涌,更有美人时隐时现,纤nóng@①之内含纯洁之态,艳丽之中蕴高雅之趣。中四句是对前四句的补充,进一步写幽谷周边春色的方方面面:满树碧桃与美人之隐现互衬,更觉鲜艳夺目;和煦春风和流水之采采相映,愈显春意盎然。杨柳飘拂沿水边路曲而阴影连绵,流莺婉啭随山谷幽深而此起彼落。这一切是多么诱人,而又多么让人流连忘返啊!由此可见,“纤nóng@①”比较突出地体现了“声”、“色”之美。进而引出最后四句,循此纤nóng@①之境而乘之愈往,必能愈识其内含之真谛:于纤秀nóng@①华之中存冲淡之韵味,于色彩缤纷之中寓雄浑之真体。故其“韵外之致”、“味外之旨”自然溢于言表,纤nóng@①虽终古常见而光景常新。“纤nóng@①”的特色是在纤巧细微而华艳秀丽,但又高雅自然,含而不露。也许我们可以举杜牧的《江南春绝句》来说明这种特色:“千里鸳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在桃红柳绿、楼台掩映之中,诗人又寄托了多么深沉、含蓄的感慨啊!

4 沈著

绿林(注:他本作“绿杉”。《诗家一指》本亦作“绿杉”。)野屋,落日气清,脱巾独步,时闻鸟声。鸿雁不来,之子远行,所思不远,若为平生。海风碧云,夜渚月明。如有佳语,大河前横。

这一品也是很典型的意象批评之范例,写一个隐居山野的幽人之沈著心态,来说明具有此种风格的诗境美。首四句描写山野幽人居住的环境和行为举止,野屋而处绿林之中更加显其幽静,时间正在日落之后,愈觉空气清新,幽人脱巾独步漫行于旷野之中,唯闻婉转鸟声不时从林中传来,则其精神状态之从容沈著亦不待言。中四句写幽人内心思想状态,对远方朋友的深深怀念,“鸿雁不来,之子远行”,然而又仿佛觉得所思之人并不遥远,似乎就在眼前故足慰平生。这是从人的心理、感情上来写沈著的意念。后四句是写自然境象以表现沈著之特色,郭解云:“海风碧云,指动态的沈著;夜渚月明,指静态的沈著。海风而衬以碧云,阔大浩瀚,状壮美的沈著;夜渚而兼以月明,幽静明彻,状优美的沈著。”又说:“窃以为大河前横,当即言语道断之意。钝根语本谈不到沈著,但佳语说尽,一味痛快,也复不成为沈著。所以要在言语道断之际,而成为佳语,才是真沈著。”这是比较符合原意的。“言语道断,心行处灭”,本为佛家语,见《止观》五上。僧肇在《涅盘无名论》中说:“涅盘非有,亦复非无。言语路绝,心行处灭。”道断即是路绝,谓思维和语言已经无法达到,这说明沈著之美也具有超绝言象的含蓄美。而所谓“海风碧云”,也和“荒荒油云,寥寥长风”一样,有雄浑之美。而从幽人的精神境界也是冲和淡远,超脱尘世的。沈著的特点,晚清况周颐在《惠风词话》中说:“平昔求词于词外,于性情得所养,于书卷观其通。优而游之,餍而饫之,积而流焉。所谓满心而发,肆口而成,掷地作金石声矣。情真理足,笔力能包举之。纯任自然,不假锤炼,则沈著二字之诠释也。”故《皋兰课业本原解》云:“此言沈挚之中,仍是超脱,不是一味沾滞,故佳。盖必色相俱空,乃见真实不虚。若落于迹象,涉于言诠,则缠声缚律,不见玲珑透彻之悟,非所以为沈著也。”这是比较能说明沈著之特征的。根据清人的这些解释,可以举王维的《终难别业》一诗为例来做一些简略的分析:“中岁颇好道,晚家难山陲。兴来每独往,盛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评说:“行所无事,一片化机。”此诗确如况周颐所说:“纯任自然,不假锤炼。”真能脱略言象,而做到色相俱空,又余味无穷。

5 高古

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yǎo@⑤然空踪。月出东斗,好风相从,太华夜碧,人闻清钟。虚伫神素,脱然畦封,黄唐在独,落落玄宗。

这一品的前四句,写与自然同化的“畸人”精神境界,来说明“高古”的特色。所谓“畸人”,《庄子・大宗师》云:“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侔于天”即同乎自然也,也即是所谓的“真人”,其《徐无鬼》篇云:“古之真人,以天待人,不以人入天。”又说:“故无所甚亲,无所甚疏,抱德炀和以顺天下,此谓真人。”《大宗师》篇又说:‘右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倏然而往,倏然而来。”乘真,即乘天地自然的真气而上升天界,故《说文》云:“真,仙人变形而登天也。”李白《古凤》云:“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畸人,就是道家心目中的理想的人物,是既无“机心”在胸、又无“机事”缠身的超尘拔俗之人,与世俗追逐名利之人有天壤之别。“泛彼浩劫,yǎo@⑤然空踪。”说的是畸人超度了人世之种种劫难,升入飘渺遥远的仙境,浩瀚的太空中早已不见其踪迹。远离世俗,脱略人间,即是高古的畸人之精神世界。中四句是描写畸人升天后,夜空一片寂寞、空旷、幽静、澄碧的状态,是以自然风景来显示高古的境界,月光是明朗的,长风是凉爽的,华山是幽深的,钟声是清脆的,这就是高古的“畸人”曾经所在的地方。“畸人”虽已升迁,而留下的这个环境仍充满了高古的气氛。上四句可以理解为诗人根据古代传说的一种想象,中四句是对诗人所处环境的感受,而后四句则是写诗人与“畸人”相同的心理状态。虚,空也;伫,立也。神素,指纯洁心灵世界。脱然,超越。畦封,疆界。这两句是说一种超脱于尘世、与自然同化的精神境界。独寄心于黄帝、唐尧的太古纯朴之世,倾身于玄妙之宗旨,而与世俗落落不相入。进一步写高古之心态。这种“高古”之作,可以李白的《山中问答》为例:“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yǎo@⑤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没有一点人世尘埃的污染,悠闲超脱而清净高洁。

《诗品》所论“高古”,与刘勰之《体性》篇中所论“远奥”有接近之处,这就是在于它们都体现了道家的玄远之思,超脱世俗的精神境界。但它们之间又有很大的不同:刘勰指的是广义的文章之风格,虽也包括了诗歌在内,然而主要是指语言风格说的,而《诗品》则是说诗歌的意境风格,它更突现了高古的精神境界。唐代皎然在《诗式》中论诗的风格有十九字,每个字代表一种风格类型,其中也有

“高”,他的解释是:“风韵朗畅。”这和《诗品》“高古”也有接近的一面,但没有《诗品》的“古”的特色。严羽《沧浪诗话》中论诗之品则有九,其中有“高”,有“古”,有“雄浑”,有“飘逸”。“飘逸”接近于《诗品》的“冲淡”,而“高”、“古”则与《诗品》之“高古”较为接近。杜甫在《解闷》十二首之八中曾写王维道:“不见高人王右丞,蓝田丘壑漫寒藤,最传秀句寰区满,未绝风流相国能。”这是从儒家角度来看王维这样避世隐居的高人,儒家也尊重像长沮、桀溺、许由、巢父、伯夷、叔齐这样的高人,但是他们和道家心目中的高人、畸人还是有区别的。儒家的隐士只是不受名利的羁绊,不像道家的高人在整个心灵上超脱尘世。不过,在谢绝名利、超脱现实方面还是有一致之处的,所以庄子也很赞赏许由,多次说到尧让天下、许由不受的故事。

6 典雅

玉壶买春,赏雨茆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眠琴绿阴,上有飞瀑。落花无言,人澹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典雅”一品写的是隐居“佳士”的形象。前四句是写“佳士”的居室及其幽闲的生活情状:茅屋周围是修长的竹林,桌上放一壶春酒慢酌慢饮,自由自在地坐在茅屋内赏雨。中四句写茅屋处在一个十分幽静的环境之中:雨后初晴,天高气爽,幽鸟戏逐,欢歌和呜。此时“佳士”走出屋外,闲步赏景,置琴于绿荫之下,面对飞瀑抚琴吟诗,人境双清,雅致已极。后四句写“佳士”的精神状态和内心世界:所谓“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亦即是“冲淡”一品中“素处以默,妙机其微”的意思,说明“佳士”内心极其淡泊,既无“机心”亦无“机事”。“书之岁华,其曰可读”,“岁华”,即指岁时、时光,在这里是指上文所描写的幽雅景色,把它描写到诗中,时时吟诵又是多么美妙啊!司空图这里所说的“典雅”,和儒家传统所说的“典雅”是很不同的。比如刘勰在《文心雕龙・体性》篇中说的“典雅”,则是儒家所推崇的“典雅”,故云:“熔式经诰,方轨儒门。”是积极进取,寻求仕进,按儒家伦理道德规范,严格要求自己,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目标的人格风范。其和《诗品》中的道家隐居高土的典雅相去就甚远了。而《诗品》中的“典雅”,则颇象《世说新语》中那些“清谈名士”的风度、雅量,对人生看得极为淡泊,视世事若尘埃。雅和俗是相对的,但是儒家所说的雅俗和道家所说的雅俗,又是极不相同的。儒家的雅是以礼义为准则,建立在入世基础上的,所谓俗则是指不懂礼义、文化水准很低的人而言的。道家的雅是以任乎自然为准则,建立在出世基础上的,所谓俗是指世俗人间。所以,司空图的“典雅”可举王维的《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yuán@⑥。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桃花源一般的田园生活,其实,那也是现实社会之中,但作者的精神却已超脱于现实,诚如陶渊明所说:虽“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7 洗炼

犹矿出金,如铅出银,超心炼冶,绝爱缁磷。空潭泻春,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反真。载瞻星辰(注:他本作“星气”。),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洗炼”一品看来是讲的一种艺术技巧,但实际上也是说的一种诗歌的境界。此言诗境务必达到一种自然纯净、返归本体的状态,而绝无世俗尘垢之掺合,故云:“如矿出金,如铅出银。”所谓“超心冶炼”,是说这不是人为雕琢之冶炼,而是以超脱世俗之心,于意想中“冶炼”之,则自然落尽一切杂质,而显其素洁之本体。对“绝爱淄磷”,研究者们有两种解释:一是把“绝”作“弃绝”解,谓在冶炼过程中必须对矿中所含淄磷之石弃之不爱,方可得纯净之金银。(祖保泉说)一是把“绝”解作“绝对”,“绝爱”是很爱的意思,云此句之意谓:“洗炼功到,则不美者可使之美,不新者可使之新,虽淄、磷亦觉可爱。”(见杨廷芝浅解)按:“淄磷”当源出《论语・阳货》:“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淄。”意思是:坚固的东西磨也磨不薄,纯白的东西染也染不黑。此当以杨解为较妥,非言“淄磷”本身可爱,而自“超心冶炼”视之,则其中所含金银原质自然清晰呈现。若以人工冶炼,虽极尽工巧亦不可得最纯净之金银。故如“空潭泻春,古镜照神”,颇如老子所说的:“大巧若拙。”空潭是指清澈见底而无丝毫尘埃的潭水,故能把所有春光映现出来;古镜并不一定能照出人形貌上的纤细之处,但却最能从中看出真实神态,因为它在朦朦胧胧之中,要靠你的想像力去补充。“体素”即《庄子・刻意》篇说的:“能体纯素,谓之真人。”无知无欲,无所与杂,纯真素朴,是为储洁。故如得道仙人,脱略尘俗,而乘月光返回天庭。所谓“返真”,即是返归自然。《庄子・秋水》篇云:“北海若曰,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又《大宗师》篇云:“嗟来桑户乎?嗟来桑户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犹为人猗。”能达到这种境界,则瞻望星辰,载歌幽人,怡然自得矣。今日如流水般洁净,皆因纯静皎洁的明月是吾前身也。全篇都是以“真人”之心态来比喻“洗炼”之诗境。这种“洗炼”的诗歌,也许可以举王昌龄的诗《芙蓉楼送辛渐》为例:“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既是一片冰清玉洁的纯净心灵,又是脱尽铅华的朴素艺术形式。这种“洗炼”不是人工至极的精密凝练,而是归真返朴的纯净本色。此又道家之“洗炼”不同于儒家之“洗炼”也。

8 劲健

行神如空,行气如虹,巫峡千寻,走云连风。饮真茹强,蓄素守中,喻彼行健,是谓存雄。天地与立,神化攸同,期之以实,御之以终。

“劲健”本是一种强劲有力、壮健宏伟的风格,但《诗品》中的“劲健”不同于一般经由人力奋斗而达到的“劲健”,而是“大用外腓,真体内充”而显出的“劲健”。故而首四句所描写的是类似于“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般的景象,“行神如空,行气如虹”,是“真人”、“畸人”从风而行的姿态气势,如《庄子・逍遥游》中所说的“列子御风而行”。“巫峡千寻,走运连风”,也是气势磅礴的自然景象,显示了“真气内充”、“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劲健特点。中四句则是强调这种“劲健”的力量来自于自然本体,“饮真茹强”就是“真体内充”、“饮之太和”,指内心充满了阴阳和合之元气、真气,“蓄素守中”就是“素处以默”,指没有任何杂念、欲求,能以虚静之心胸容纳太和之真气,方可为“劲健”奠定基础。“喻彼行健,是谓存雄”,其意与“雄浑”一品中的“返虚入浑,积健为雄”是差不多的。“存雄”源出《庄子・天下》篇,其云:“天地其壮乎!施存雄而无术。”是说惠施欲存天地之雄而无术,此“雄”即“天地之壮”也,而天地之壮则为自然之景观,而非人力之所能为也。此意亦源于老子《道德经》二十八章“知其雄,守其雌”,谓深知其雄强,而安守于雌柔,此即以柔克刚之意。故知“存雄”实为保持自然之雄强也。故下四句说这种“劲健”是与天地相并立,而有若自然造化之神妙。故而若能“期之以实”,则必可“御之以终”。期者,求也;实者,充实于中,即“饮真茹强,蓄素守中”也。御者,驾驭、统率也。谓“劲健”之势非只一时,而可持之以恒,久而不变。“劲健”与“雄浑”较为接近,而一在突出“浑”,一在突出“健”。这种诗境可以李白的《扶风豪士歌》为例:“扶风豪士天下奇,意气相倾山可移。

作人不倚将军势,饮酒岂顾尚书期。抚长剑,一扬眉,清水白石何离离。脱吾帽,向君笑,饮君酒,为君吟。张良未逐赤松去,桥边黄石知吾心。”豪气俊爽乃出于其自然本性,绝非人为做作,其脱略人世功名利禄,而内心雄健磅礴壮气,犹如清水白石而无任何污染也。

9 绮丽

神存富贵,始轻黄金,浓尽必枯,淡者屡深。雾余水畔(注:他本作“露余山青”。《诗家一指》本亦作“露余山青”。),红杏在林,月明华屋,画桥碧阴。金樽(注:《诗家一指》本作“尊”。)酒满,伴客弹琴,取之自足,良殚美襟。

“绮丽”本指绮靡华丽,例如李白《古风》之一云:“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杜甫《偶题》亦云:“前辈飞腾入,余波绮丽为。”一般多指六朝华艳绮靡、采丽竞繁之作,既颇多富贵气,而人为雕琢之痕迹亦较显露。如鲍照批评颜延之所说:“君诗如铺锦列绣,亦雕缋满眼。”然而,《诗品》中之“绮丽”则不同,诚如《皋解》所说:“此言富贵华美,出于天然,不是以堆金积玉为工。”亦如《浅解》所云:“文绮光丽,此本然之绮丽,非同外至之绮丽。”故首二句言“神存富贵,始轻黄金”,黄金代表着具有形迹的富贵绮丽,而精神上的富贵绮丽则自然也就看轻黄金了。人为雕琢的绮丽往往是一种外在的浓艳色彩,而内中其实是很空虚的,故云“浓尽必枯”;而外表看来淡泊自然,其内里深处则常常是丰富而绮丽的,故云“淡者屡深”。此亦即东坡所说:“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苏辙《追和陶渊明诗引》所引)中四句是对天然的绮丽景色之描写:清净的水边飘荡着淡淡的雾气,林中的红杏呈现出鲜艳的色彩,明亮的月光覆照在华丽的屋上,雕画的小桥深隐在碧绿的树荫之中。极其绮丽而又极为自然,绝无人工雕琢之痕迹。后四句则以处于此天然绮丽风光中的隐居高士之悠闲自在的富贵生活,来象征这种天然绮丽的诗境。尊,即樽,酒杯,金樽酒满,伴客弹琴,取之自足。良,诚;殚,尽,诚可以充分地、尽情地抒发自己的胸怀,是则绮丽之精神也就更清晰地显示在读者面前了。王昌龄《酉宫春怨》诗云:“西宫夜尽百花香,欲卷朱帘春恨长。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月色隐昭阳。”并无浓墨艳彩,而绮丽风光,自然呈现在读者面前。

(未完待续)

[收稿日期]2002-01-20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禾加农

@②原字彀去弓加糸

@③原字羽下加军

@④原字儇去亻右加羽

@⑤原字穴下加目

@⑥原字氵加爰

篇9:《二十四诗品》绎意上

《二十四诗品》绎意(上)

近年来对司空图《诗品》的真伪问题,学术界有许多争论,但是从有关研究发展的情况看,目前并无确切证据可以说明它不是司空图所作,而从对司空图的生平思想和诗论著作的深入分析,却可以说明《诗品》是司空图写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因此在不能否定司空图著作权的情况下,我们还可以作为他的著作来看。但是不管是不是他所作,《诗品》体现了“思与境偕”和“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特点则是非常明显的,我们也应该从这样一个角度来认识它的文艺美学思想特点。我在给研究生讲授司空图诗论过程中,曾对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含义作过一些分析,这对研究《二十四诗品》的文艺创作思想和审美观念特征,也许是有帮助的。所以特提出来向同行专家请教。文中所引郭绍虞《诗品集解》和孙昌熙、刘淦《司空图〈诗品〉二种》较多,就不一一注明了。

1 雄浑

大用外腓,真体内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注:他本作“备具”。)万物,横绝太空,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匪强,来之无穷。

“雄浑”是二十四品中最重要的一品,如何正确理解”雄浑”,对认识《诗品》的文艺美学思想具有指导意义。首先要懂得“雄浑”和“雄健”是很不同的,而其背后是因为有不同的`思想基础。前者是以老庄思想为基础的,而后者则是以儒家思想为基础的。严羽在《答出继叔临安吴景仙书》中说:“又谓:盛唐之诗,雄深雅健。仆谓此四字但可评文,于诗则用健字不得。不若《诗辨》雄浑悲壮之语,为得诗之体也。毫厘之差,不可不辨。坡谷诸公之诗,如米元章之字,虽笔力劲健,终有子路事夫子时气象。盛唐诸公之诗,如颜鲁公书,既笔力雄壮.又气象浑厚,其不同如此。只此一字,便见吾叔脚根未点地处也。”“雄浑”和“雄健”虽只一字之差,但在美学思想上则相去甚远。此处之“雄浑”是建立在老庄“自然之道”基础上的一种美,如用儒家的美学观来解释,比如说用孟子的“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或者“至大至刚”、“配义与道”的“浩然之气”来解释,就和原意相背离了。首二句是讲的道家和玄学的体用、本末观。“大用外腓”是由于“真体内充”,如无名氏所说:“言浩大之用改变于外,由真实之体充满于内也。”腓,原是指小腿肚,善于屈伸变化,此指宇宙本体所呈现的变化无穷之姿态。所谓“真体”者,即是得道之体,合乎自然之道之体。《庄子・渔父》篇中说:“礼者,世俗之所为也;真者,所以受於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於俗。”道家之真是和儒家之礼相对的。《天道》篇云:“极物之真,能守其本,故外天地,遗万物,而神未尝有所困也。通乎道,合乎德,退仁义,宾礼乐,至人之心有所定矣。”《刻意》篇又云:“故素也者,谓其无所与杂也;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能体纯素,谓之真人。”《秋水》篇云:“曰:“何谓天?何谓人?’北海若曰:‘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故曰: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大用”之说亦见庄子,《人间世》篇记载那棵可以为数千头牛遮荫的大栎树托梦给对它不屑一顾的木匠说:“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所谓“大用”即“无用之用”也。“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同上)首二句讲的就是“雄浑”美的哲学思想基础。次二句“返虚人浑,积健为雄”,是在上两句的基础上对“雄浑”的具体解释。“浑”是指自然之道的状态,《老子》中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虚”,是自然之道的特征,《庄子・人间世》云:“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天道》篇又云:“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虚,故能包含万物,高于万物,因此只有达到“虚”,方能进入“浑”的境界。下句“积健为雄”的“健”和严羽批评吴景仙的“雄健”之“健”不同。“健”有天然之“健”和人为之“健”,儒家所讲的是人为之“健”,道家讲的是天然之“健”。此处之“健”是《易经》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之意,唐代孔颖达《正义》云:“天行健者,谓天体之行,昼夜不息,周而复始。”此句之意谓像宇宙本体那样不停地运动,周而复始,日积月累,因内在自然之健,而有一股雄浑之气。

此品中四句是进一步发挥前四句的思想,所谓“具备万物,横绝太空”者,指雄浑之体得自然之道,故包容万物,笼罩一切,有如大鹏之逍遥,横贯太空,莫与抗衡。恰如庄子在《逍遥游》中所说:“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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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0:二十四诗品之实境论文

二十四诗品之实境论文

摘 要:唐代诗论家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是一部影响巨大的诗歌理论著作,这部作品在整个诗歌理论史上也占有重要的地位。其实境一品的主要内涵是强调抒写真情真性,即“情性所至,妙不自寻”,司空图指出诗人应在心物相应、灵感萌发的刹那间,真实描摹脑海中所出现的境界,其理想的诗歌境界就是信手拈来,而又自然天成,他认为好诗是性情所至时的神来之笔。

关键词: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实境

一、“实境”的训诂

在《说文解字》中解释为:“实,富也。”即富裕的意思。从宀贯。神志切。会意,贯为货物,以货物充于屋下是为实。金文实字从宀从田从贝,家中有田有贝,表示富有。小篆实字从宀从貫。貫,指钱币。实的本义为富足、殷实;又指财富、财物;引申为指充满,真实。疆也。从土竟声。经典通用竟。居领切。境就是疆的意思。“实”与“境”在二十四诗品中分开训诂容易割裂它的含义,因此在下文将“实境”作为一个整体进行解释。

二、“实境”一词的含义

司空图所说的实境,“实境”的“实”含义比较丰富,一般来说指的是意蕴、景物以及诗歌语言这三方面的内容,所谓“实”要求诗歌内容需要来自真实所见,而且诗歌的语言需要自然朴素,平实质朴的语言能够更深刻的反映出大道之心;而“境”这个字不能分割开来阐释,因为它本身没有特别的含义。杨廷芝《诗品浅解跋》云:实境不可分,「忽逢」四句先实后境,「一客」四句先境后实,亦不分而分。因此,“实境” 一词的解释主要以“实”为主,而“境”不能单独释意。“实境”从字面意思上可理解为真切实在的'境界。直抒胸臆是实境,真情流露或者白描景物都可说是实境。它强调情真意切,无所雕琢。《皋兰课业本原解》:文如做人,虽典雅风华而肝胆必须剖露。若但事浮伪,谁其亲之。故此中真际,有不俟远求,不烦致饰,而跃然在前者,盖实理实心显之为实境。《杨振刚诗品解》:反复驰骋,固是作家胜境,或者东涂西抹,刺刺不休,则满纸浮言矣,故进之以实境。《杨廷芝诗品浅解》云:此以天机为实境也。

实境并不是与虚境相互对立的,二者可以相互转化融合,虚实相生,诗人饱含真情实感,写出来的才可能是引起读者共鸣的好诗。司空图在前代诗论家的基础上,凭借自己的深刻领悟,把实境的含义提升为了一种评价诗歌意境风格的标准,这是非常有洞察力的。

三、“实境”品的内涵

取语甚直,计思匪深。忽逢幽人,如见道心。清涧之曲,碧松之阴。一客荷樵,一客听琴。情性所至,妙不自寻。遇之自天,泠然希音。

(一)“取语甚直,计思匪深”

“取语甚直”,就是说诗文所采取的语言直白真实,没有纡曲,也没有絮叨的话语。“计思匪深”,即指诗人运笔之思看起来并不深微,但是诗人能够用浅显平实的语言,自然的表达出“眼前所见的实境,因此诗歌显得言浅意深,韵味悠长。

(二)“忽逢幽人,如见道心”

“忽逢幽人,如见道心”一句,幽人,指深山幽隐之人,比如隐士,本来是不易遇到的。而幽人形象表明这些人物都有着淡泊名利,不以物喜的隐士风范,这正是庄周笔下的有道之士的重现。道心,指的是大道之心,亦不易见。曰「逢」曰「见」,说得着实,又说得比较空灵,可见实境是从自然中得来的。《二十四诗品》接受的是老庄哲学中那种清静无为,消极避世的思想。司空图所塑造的幽人形象说明了他继承了老子和庄子超然物外,遵循自然的理论。司空图讲的“道心”与“素”、“性”、“真”这些概念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素”是原始天然的,不重雕琢装饰的。“性”是真情实感,是自然之性。追求朴素和追求“真”也是紧密联系的,“道心”即表明了幽人的高尚心境。司空图其诗中也频繁的提到了“道心”这一概念,比如“茶爽添诗句,天清莹道心”(《即事二首》之一);“黄昏寒立更披襟,露挹清香悦道心”(《白菊杂书》四首之一)。

(三)“清涧之曲,碧松之阴。一客荷樵,一客听琴”

“清涧之曲,碧松之阴”指的是人物活动的环境,此句衬托出了幽人自得的心情;“荷樵”者与“听琴”者相互间并没有交流,但读者仿佛能感受到两人间幽深恬淡的气氛。清涧二句就境写境,言实有其事;一客二句,就人写境,言实有其事,然均含有一片自然天机。

“一客荷樵,一客听琴”的语言风格非常发人深省。《二十四诗品》常常每句只有四字,但都能描述得生动形象,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这两句也只是粗略勾勒出两者的行为,对二人的外貌并不提及,与“落落欲往,矫矫不群”(《飘逸》)和“幽人空山,过雨采蘋”(《自然》)相比,显得非常朴实恬淡,读来仿佛是有意为之。罗仲鼎《诗品〈今析〉》认为这两句“全用白描”,诗句本身就是“实境诗风的典型代表”。

(四)“情性所至,妙不自寻”

“情性所至,妙不自寻”,言「情性所至」,此句显得真实;言「妙不自寻」,可以看出诗境得出自然,并非有意寻之:这就是「遇之自天」也。正因为遇之自天,偶然所得,所以成为了「泠然希音」。老子云:“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老子将音乐分为两种,一种是无为自然的音乐,另一种是世俗的非自然的音乐,可看出老子推崇的是无为自然的音乐,而非人为的美。这与前一句情性所至,妙不自寻相互呼应。重情性即强调言之有物,因为“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情感满溢而不得不吐之为快。“情性所至”指的就是言之有物,有感而发。

“实境”一品主要指好的诗境粗看写实,细读却是“应目会心”的,这些诗歌并不是有意为之的。“取语甚直,计思匪深,忽逢幽人,如见道心。”这四句是对“实境”的生动刻画,清澈的溪水蜿蜒无尽,幽静的松林在山间小道上洒下一片绿荫,樵夫与听琴之士都自如洒脱,无所拘束。因此后四句说想要获得“实境”,不应生造,而要“遇之自天”,此种机会难寻,飘渺如同“泠然希音”。可以看出,“实境”的关键在于自然天成,要想获得此境界,要求诗人创作上要善于抓住乍现的灵感,对心中和眼中涌现的境界,诗人要很真实地记录下来,因此实境这一境界受到环境的影响比较明显。

参考文献:

[1](汉)许慎《说文解字》,九州出版社,版。

[2](唐)王维《王维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版。

[3](唐)司空图《司空表圣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版。

[4](清)王先谦《庄子集解》,中华书局,版。

篇11: 二十四诗品的作者是

答案:(司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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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图(837~908)晚唐诗人、诗论家。字表圣,自号知非子,又号耐辱居士。祖籍临淮(今安徽泗县东南),自幼随家迁居河中虞乡(今山西永济)。唐懿宗咸通十年(869年)应试,擢进士上第,天复四年(9),朱全忠召为礼部尚书,司空图佯装老朽不任事,被放还。后梁开平二年(9),唐哀帝被弑,他绝食而死,终年七十二岁。司空图成就主要在诗论,《二十四诗品》为不朽之作。《全唐诗》收诗三卷。

篇12:二十四诗品,二十四诗品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意思,二十四诗品赏析

二十四诗品,二十四诗品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意思,二十四诗品赏析 -诗词大全

二十四诗品

作者:司空图  朝代:唐  体裁:四古   匪神之灵,匪机之微,如将白云,清风与归。

远引若至,临之已非。少有道契,终与俗违。

乱山乔木,碧苔芳晖。诵之思之,其声愈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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